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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步移过去,看着满桌子信封,贴的莒光楼邮票,写的阿云的名字,全是,他心中涨满温柔的痛惜,无以名之,他拿了一条被单,替阿云覆上。
40.火车站上午
阿云送阿远上火车,两人站在月台上,竟只无言。离别的车站,仓皇没有着落,一切匆匆。扩音器大声的播出行车班次,一波波刺耳的声浪在空中激荡,阿云忽然便启身跑了。阿远望着她跑掉,出了票栅口。离别真苦啊。
41.侯硐的家下午
阿远回到山区时,已经下午,偏西的黄阳斜照,他心思甸甸,说不上是不是悲伤。祖父在畦垅上种菜,家常日子,以前是这样,现在仍是这样。
弟弟放学回来,脚下一双破鞋子,鞋面鞋底快分家了,一走一扇合的,祖父看着又来气了。因为祖父还特地帮弟弟去买的一双万里鞋,弟弟就是不穿,在祖父的脑袋中,永远无法明白,学校规定穿的黑球鞋,和自己替孙子买来的黑色万里鞋,究竟有什么不一样,不能穿·
阿远放好行李后,便去阿云家,把钱和阿云托带的毛巾交给她母亲。母亲很说了一些感谢他的话,叫他放心去做兵,阿云总总,都是他的人啦。
42.家中晚上
当兵前的这一顿晚饭,吃到后来,只余下阿远和父亲,对坐小酌。
也许是他要去当兵了,父亲对待他的态度,像当他已是一个大人,他们家的长子。掏出烟抽时,也给他一枝,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南洋当兵事,其实跟父亲此刻的心思,毫不相干。父亲的心,似乎对他有一种愧欠,没能让他好好读书,每个月还要他拿钱回家。但是,他宁愿父亲不要这样感到愧欠的。父子二人,只觉得非常生涩不习惯似的。
便是在这样的气氛中,外面有人来找父亲去打牌,父亲索性狼狈跑出去了。
43.家中早上
大清早,父亲宿醉而回,跟邻居阿松伯在外面不知纠缠什么,呢哝不清的吆喝声,咒骂声,传进屋来。原来半醒的父亲,奋力在搬一块大石头,那是用来防台巩固屋基的两墩大石,父亲每醉时就要去搬它一搬,把它搬到人家门口堵着。
阿远和母亲合力将父亲拖拉进屋,扶到床上,倒下便呼呼大睡了。母亲在父亲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银晃晃的打火机,交给阿远,说是昨天父亲去买的,让他带去军中,做兵的爱抽烟咧。
出门时,母亲只说:“你自己身体照顾好。”父亲在床上打着大呼噜,睡得正香。祖父要送他去车站,把买给弟弟不穿的万里鞋找出,一边套穿,一边咕叽自语:“你不穿,我穿。”
44.山路到车站上午
祖父一直送他到火车站,装了一口袋的鞭炮,嘴上咬着烟。沿路逢到有住家的地方,便拿出一支排鞭炮,就烟点燃,抛在人家门前,劈劈叭叭炸开一阵烟硝,于是大家都知道,谢金木的孙子谢文远,去做兵了。他就是这样轰轰烈烈踏上征途的。
火车站设有乡公所兵役课派来的报到处,还不少役男,大家闲闲散散的站在月台上,聊着天,等车。
45.金门港口白天
船来船往,阿远他们来到了金门,这时候已年底,中心练习结束,分发到金门。
士兵把所有行李摆出来接受检查。两个军官围着肃立的阿远,正在翻检那些信封。他们很希奇的望望阿远,不明所以,“你以为金门连邮票都买不到·”
46.金门某工地白天
在浓雾里工作的阿兵哥们,阿远亦是其中之一。听见飞机声,很遥远的空中。有人喊起来:“飞机来了!”有人向阿远开玩笑:“飞机六天没来,应该有六封信吧。”
47.连部餐厅白天
辅导长发信,只要叫到阿远,就有人合声数,然后叫一声“云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