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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句“你懂什么”再没开过口,纪真宜自顾自洋洋洒洒说完后,房间里就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
纪真宜在窗前站了许久,平复了一会儿才来看谢桥,挂着那张有点谄媚的笑脸凑到他眼前,跟刚才慷慨陈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讨打的明知故问,“小桥生气了?我又说多了,说错了是吧?”他使劲扇了自己俩嘴巴,很有点负荆请罪的意思,“打嘴打嘴,你说得对,我懂什么?”
他的笑容淡下来,仍然兴致勃勃,“我爸是个垃圾,该死,他死的时候我和我妈高兴得放了三天鞭炮。你又不一样,小桥的爸爸肯定是个好爸爸,我一概而论,在这胡说八道,指点江山,真是又蠢又坏。”他对上谢桥清透漠然的眼潭,眼睛弯成一线,兀自笑得灿烂,“求求小桥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哪找这么一个会占便宜的人?好人坏人他都要做。
“请你吃红豆米糕好不好?”
谢桥漂亮的眼珠定定看着他,阴翳冷漠,一言不发,无端给人一种涌动的压迫感。
纪真宜也不觉得尴尬难堪,他移开了视线,没心没肺地张开手往浴室去,“我去洗澡了。”纤白的颈子朝后拧,脸上是笑,反客为主给谢桥下最后通牒,“给你半小时原谅我。”
然后就吹着口哨进浴室了。
谢桥站在那。
他想起八岁的秋天那个小小的自己,叶莺莺牵着他走在萧瑟的黄昏里,惨淡的夕阳被缝在天边,像泼洒开的浓碘酒。脚下踩着的干枯枫叶连绵成一条萧条的长径,嘎吱嘎吱,被鞋底踩碎的枯叶脆脆呻吟。
他记得那天妈妈的手很凉,那条路也很长,他们走了很久很久,从下午走到晚上,才走到舅舅家门口。
在那趟对那个年纪的他漫长得有些煎熬的路途中,他明白爸爸没有了,那个属于他们三个人的、小小的家再回不去了,也知道自己无形中接过了提前到来的接力棒,他要保护好自己的妈妈。
他天真,爱美,娇气又不谙世事的妈妈。
可当许意临进入到他家庭里来,他觉得仿佛自己被隔开了,变得孤零零,只剩一个人。
道理谁都会说,杀人犯也知道杀人犯法。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对,他凭什么绑架母亲的一生?
可他也从没有做过什么啊,他只是偷偷的,自己一个人不痛快。
这也是错的吗?
纪真宜这次澡洗得格外快,他出来的时候,谢桥还站在原地。
“还没消气呢?”
纪真宜凑到他跟前,单方面和他大眼对小眼,洗澡带出来的水气晕腾腾的很湿润。
“咳咳,没办法了,那我变个法术吧。”他故作正经地咳了咳,像个蹩脚的茅山道士,两手同时伸出中指和食指,左右手对着稀里糊涂转了几圈,“巴啦啦能量,乌漆麻黑,哔哔赖赖,原谅我!”念完“嚯”的一声指向谢桥太阳穴。
被施法定住的谢桥终于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手,错身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