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
你妈妈呢?”
飞飞闷着头,低声说:“不知道。”
“你有没有给她打过电话?”赵白露问道。
她试着给刘慧丽打电话,每次都是已关机,根本联系不上。
“打过了,打不通。”飞飞用勺子搅着汤水,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奶奶就不准我打了。”
后一句音量太小,赵白露没听清楚,问他:“你说什么?”
飞飞把头埋到胸口,提高了点儿声,说:“奶奶天天在家里骂妈妈,说她是坏女人,还说她租、租……”他费力想着,说出那个以自己的年纪还听不懂的词语:“说妈妈租轨了。我躲起来偷偷给妈妈打电话,她就把话机给丢了,不准我和妈妈说话。她说妈妈早晚会不要我们的,说她没良心,比电视剧的最坏的坏人还讨厌……”
赵白露愣住,飞飞的面容还是稚嫩,说着这些话却云淡风轻,明显对此已习以为常。
他眨巴着眼,问赵白露:“白露姐姐,什么是租轨?”
赵白露晃了下神,很快勉强自己笑笑,摸了下飞飞的头发,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飞飞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了,专心吃着馄饨。
她骑车送飞飞回家,一路上他都很安静,一点也不像个七八岁的小孩,除了眼里偶尔透露出的迷茫和无助,以及会指路给她听,赵白露觉得他简直和自闭儿没有区别。
“白露姐姐。”
快到飞飞奶奶家的时候,他突然汗珠了赵白露。
飞飞说:“我不想回家。”
赵白露沉默了会儿,听到飞飞接着说:“我想去找爸爸。”
“爸爸在哪里?”
“在美国。”飞飞抓着她的衣摆,小声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是海的另一边,但是坐飞机就能找到他。”
赵白露看着他讷讷的样子,心里酸疼,她叹气,很想做点什么,却没有办法,只能说:
“姐姐没办法。”她摇摇头,“美国太远了。”
飞飞低头掰着手指,眼圈红红的。
“我帮你给爸爸打电……”
话没说完,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粗声粗气地说——
“兔崽子!到家了干嘛不进来!”
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从小区门口走出来,手里提着个旧了的小包,见到飞飞二话不说冲上来,一把薅起他,把他从后座扯下来。
“好的不学学坏的,学你妈不着家!这么喜欢待外面!外面有什么好的啊!”
赵白露听不下去,把车停好,走上前尽量客气地说:“阿姨你好,我是慧丽姐的同事,飞飞他……”
“刘慧丽的同事?”老人家转头,神色凶悍,打量赵白露的眼神防备尽显,“你是那婊子的朋友?”
赵白露皱眉道:“阿姨,你可能……”
“行行行别说了!”老人家嫌恶地挥挥手,像把她当成垃圾一样,“你去和那婊子说,趁早回家,我已经给孩子爸打过电话了,这次回来就把离婚给办了,遂了她的愿。但先讲好,不管怎么样,她都别打我孙子的主意,飞飞肯定是要跟着我们的,她要是敢有别的心思,我们法院上见!她做的那些腌臜事谁不知道啊,到时候丢人现眼的可是她自己!”
赵白露不语。
她看着面前的祖孙俩,一个泼辣凶悍的奶奶和战战兢兢的孙子。这是个明显不健康的家庭。
飞飞的家庭条件很不错,可却被压得快无法喘气,他小心翼翼地讨好,观察,孤独地做个懂事的小孩,但这也不能怪他奶奶,赵白露能发现,这是个没什么文化的老人家,衣着朴素,可行为举止无一不在呵护飞飞,她看着也很疲惫,也很痛苦。
老人家拉着飞飞往小区里走,伛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