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轻轻的,走了 苏雪林谈徐志摩的诗
与它们相反的出现;他更希望他所寻到的,永远保持着它们的神奇、新颖、奥妙、聪明、美丽,而不愿他们露出使他失望的破绽;即使露出,他也不看。幻灭是志摩所不能忍受的。”
陶孟和的话把徐志摩整个人格都表现了出来。有人因为他文笔优美,称他为唯美派,苏雪林认为他是理想派。他认为,唯美派的文人把自己深深藏在“象牙之塔”里,或高坐艺术宫殿上,与现实世界非常隔膜。理想主义者则认为人生固然丑陋,但其中也有美丽;宇宙固是机械,而亦未尝无情。而且,他们认为人类的心灵可以创造一切。
所以苏雪林认为徐志摩寻求人生的美,不但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想借此改善人生。他以一支生花妙笔,写明月、星群、晴霞,山岭的高亢、流水的光华;写那朝雾里轻含闪亮珍珠的小花草;写那像古圣人祈祷凝成“冻乐”似的五老峰;写爱、写光明、写真美善。甚至雪中哭子的妇人,垃圾桶边捡煤屑的穷人,深夜拉车过僻巷的老车夫,跟着钢丝轮讨钱的乞儿,沪杭车中的老妇,蠢笨污秽的兵士,都予以无限的同情。他说:“贫苦不是卑贱,老衰中有无限庄严”,在这些里面也可以寻找到人生的美。
从徐志摩个人行为来看,他的离婚及第二次结婚,也无非为了贯彻“人生美”的追求。虽弄得家庭关系断绝,亲友责难纷至,而他并不后悔。他殉身追求的行为,就像飞蛾投火的勇敢。因此,胡适对他的评价是:“他的一生真是美的象征,爱,是他的宗教,他的上帝。”
第二,真诗人的人格。
苏雪林给诗人人格下的定义是诗人要有热情、要有宽大的度量。
热情是人类事业的原动力。黑格尔说:“世上从没有一桩大业的成功,不需热情。”至于文艺的创作,苏雪林认为如果缺乏热情,就像炼铁成钢时缺乏火力一样。总之,凡是诗人,无不是热情的化身,而徐志摩更是热情化身的化身。热情最具体的表现,是关于两性的情爱。徐志摩诗集中恋歌很多,所以有人批评它为“情欲的诗歌,具烂熟颓废的气息”。徐志摩对于恋爱,并不单纯的肉欲,其实他所祈求的,是由恋爱所得到的灵感,以达到精神上最圆满的境界。恋爱是他的手段,灵感的得到才是他的目的。如在《爱的灵感》这一首诗里,徐志摩把爱是灵感表达得非常明白:“那天爱的结打上我的/心头,我就望见死,那个/美丽的永恒的世界;死/我甘愿的投向,因为它/是光明与自由的诞生。/从此我轻视我的躯体,/更不计较今世的浮荣,/我只企望着更绵延的/时间来收容我的呼吸,/灿烂的星做我的眼睛,/我的发丝,那般的晶莹,/是纷披在天外的云霞,/博大的风在我的腋下/胸前眉宇间盘旋,波涛/冲洗我的胫踝,每一个/激荡涌出光艳的神明!/再有电火做我的思想/天边掣起蛇龙的交舞,/雷震我的声音,蓦地里/叫醒了春,叫醒了生命。/无可思量,呵,无可比况,/这爱的灵感,爱的力量!/正如旭日的威棱扫荡/田野的迷雾,爱的来临/也不容平凡,卑琐以及/一切的庸俗侵占心灵,/它那原来青爽的平阳。”
苏雪林称赞徐志摩说永远像春光、火焰、爱情,永远是一团燃烧似的热。他燃烧自己的诗歌发出金色的光,燃烧中国人的心,从冰冷转到温暖,如一阵和风,一片阳光,溶解北极高峰的冰雪,但是可怜的是最后燃烧了他自己的形体,如他所说的那样像一只夜蝶飞出天外,在星的烈焰里变成了灰。
另外,徐志摩得心胸非常博大。新文学界的谩骂之风始终伴随着文学界,置身于其中的人不受传染是很难的。但徐志摩始终保持着他博大的同情,受人无理谩骂,也不肯同骂。他的人格他的朋友们很清楚。林徽音说:“我们丢掉的不止是一个朋友,一个诗人,我们丢掉的是个极难得的可爱的人格。”陶孟和说:“济南号的出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