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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阵法的草图让他推测解法,他画的第一个阵法就是当时小孤山上困住景浔的那一个。他讲得很细,景浔听过十几个之后对阵法的运作原理就有了个大致的了解,第一次独立解出一个之后更是骄傲地戏言自己快要抢了他的饭碗,应尘就笑,眼睛亮亮的,顺着接口道,“那好啊,往后我什么也不必干了,只等着吃白饭。”
应尘眼中常常会这样放光,景浔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应尘也不知怎么心血来潮,大半夜的摸到景浔帐里摇醒了他,拉着他溜出去看星星。两个人在荒坡上安静半躺了一会,景浔听见他说,“我师父曾经和我说,每一颗星星的排布都是有规律可循的,注定了一个人的命运。”他虽然并不相信,但还是接口说了句“那你能不能算出我的?”
“我以为你不相信这些东西。”应尘眨眨眼。
“如果是你说的,听听也无妨。”
“可惜我并不会算,”他调整了下姿势,整个人全靠在他身上,懒懒道,“我一直也不太相信这些东西,所以唯有这一块当时并没认真去学,如今要论起算命的本事,还比不上一个江湖术士呢。”
“这样不也很好吗,如果一个人什么都能预料得到,又有什么意思了呢。何况命运常有变数,谁说这一刻算出的结果就是绝对不变的呢?”
应尘就略顿了一下,眼里似有星光万千,“你说的对。”
那一夜,他后来一直记了很久。
两军开战以来翊清一直节节败退,等邺军乘胜抵达郴州时,军中人人态度简直可称懒散,应尘和景浔说起过他心中有隐隐担心,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明白所谓的“骄兵必败”,只是苦于不知该如何从根矫正风气,只能处处细心提点警告,同时做最坏的打算。
扎营第三日,军需营帐失火,军中正乱作一团时又有翊清大军迎面强攻,慌乱中景浔和卫子仪迅速反应过来,各自点兵迎敌去了,昭远也亲自上阵,应尘则留下和其余将士一道灭火清理、平稳军心。等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后,两军各自鸣金收兵,战事告一段落,景浔跟在昭远后面,刚跌跌撞撞地迈进中军帐便瘫倒在地,看见应尘几步迎上前来才舒出一口气,勉强对他笑了笑后随口问道,“卫子仪呢,他可回来了吗?”
大家面面相觑着纷纷摇头,他心中就有不详预感,紧紧攥住了应尘的手,不过一个时辰便听见有人来报,说卫将军的尸首被悬于城门之上。景浔浑身一震,一口气提得紧,咳出一口血来。
郴州一战,邺军元气大伤,折损将士上千,军需供应也一应紧缺,再加上这之后翊清又乘势连攻了几次,虽未再受重创,但情势已经岌岌可危。等援军带着物资终于抵达郴州后,全军才算渐渐整顿恢复起来,转眼竟过去两个多月。
这两个多月里,景浔一直愁眉紧锁,应尘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也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算不上安慰,于是只是一直沉默着陪在他旁边。景浔也知道他担心,对彼此心知肚明的那件事一直避而不提,直到卫子仪头七那晚,两人瞧见军中有人在偏僻处悄悄烧纸祭奠,他心里不禁一阵难过,低声对应尘道,“从前是父亲,如今又是卫子仪,郴州这个地方,大抵是我绕不开的劫。”
应尘轻叹一声,安静地抱了抱他。十四岁的少年,个子比他矮了一头,恰好够他把头靠在他颈窝处。朔北之地的深冬时节,他竟还是那一身单薄白衫,景浔知道他一定觉察得到衣衫被温热液体浸透了一角,但他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冬至的时候,邺军重整旗鼓,耗时半月攻克郴州,往后长驱直入,直捣腹地,于第二年季春攻至雍关。雍关是翊清王城前的最后一道关口,人人皆知雍关一战若胜,两国间持续了几十年的纷争就算有了结论,于是个个踔厉奋发、摩拳擦掌,倒显得应尘的沉静格外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