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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颐先是笑着冲着谢锦言摇了摇头,而后又敛了笑,将目光坦坦荡荡的落在了那理直气壮的说出“茶壶”理论的男人身上——
“便连法律都规定了男女平等了,怎么先生的思想会这样落后?况且,这世界上有谁规定了谁是茶壶谁是茶杯?先生怎么就知道,偏是男人是茶壶,女人便是茶杯呢?”
因着关于女权的运动和演说层出不穷,所以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民法》终于正式的颁布了男女平等的法律。只不过是这样的法律在华夏数千年的历史中,显得太过脆弱,所以才每每都叫人忽略不计。
但就算撇开了现行《民法》不谈,那男人的话也不难反驳。她只需使他的“茶壶”理论本身便不成立便是了。毕竟,没有人说过茶壶便一定得要是男人。
如果茶壶是男人,男人便可以同时娶很多个妻子。那是不是只要将茶壶比作女人了,女人便也可以同时嫁很多个丈夫了?
锦颐如此假设。
歪理大多都是似是而非,哪怕你明知道那是错的,却也会因为它看似天衣无缝而不知从何辩起。往往这种时候,你便需要从根源上去找问题。它从一开始便偷换了概念,所以哪怕它看起来再天衣无缝,那也只能是错的。
锦颐话一说完,整个隔间便只剩下了沉默。
自锦颐来到隔间以后,便鲜有说话的时候。所以他们几乎便默认了锦颐是一个“沉默、内向”的女生。直到此时他们才似明悟,原来在他们当中最沉默的那个,才是最能言善辩的那个。
与那女先生如出一辙般的哑然,在那男人的身上重新呈现。一时间,几位女先生和那男人的脸都涨红了起来。不同的是,那几位女先生看着锦颐的眼睛仿佛会发光,她们是给激动的。那男人则是因为想找拼命找其他的论据找不着,给急的。
锦颐瞧着那男人,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她是不容易生气,也不容易发火的。所以,往往脾气到了,她也是不大愿意刻意去控制自己的。因为能惹得她动了怒的,往往便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了。
但是这一次很奇怪,明明他们讨论的女人与她无关。她只需要继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的将手中的游记看完。等他们停止争论了,她便也可以走了。
奇怪的是,她不行。
在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继续忍下去的时候,那男人忽如其来的一句“茶壶”理论,竟叫她的心里止不住的怒火中烧。所以,她想,后世二十五年的人生里,她是有些错看自己了。
她其实并不如她自己心中所想的那般理智和隐忍,只是因为二十五年的豪门人生里,从未有一个包括她在内的团体叫人如此错待过,才叫她发生了那样的错觉。
他们口中说的是“女人”,她何尝不是其中一个?让她怎么隐忍?
“真正的新青年,至少应当明白对错。一夫多妻是对的吗?如果是对的,那么‘传统女人’自小学的便是这个,她们凭什么要遭到你们唾弃?”
锦颐说着,便故意以极为明显的审视目光打量着那男人,好半晌后,方才转过身对着站在自己侧后方的谢锦言扬了扬下颚,颇为自傲,“这样的朋友,不交也罢。”
说完,便也不等谢锦言反应,手里揣着自己带来的游记,便跨着步走出了隔间的木门。幸好谢锦言反应也快,他随意向身边的人们道了一声“先行一步”,便立马出了门,小跑着跑下楼,向着锦颐追了上去。
等他追到茶楼的门口的时候,正好瞧见锦颐提着裙摆,登上了停于茶楼一旁的人力车。于是二话不说,他也连忙的跟着坐了上去。
上海的地不似小镇上的地那般石子多,所以当人力车碾过上海的地面的时候,便不似小镇那般发出巨大的响声,而是闷闷的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