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到农村去上阶级斗争主课
有的,但别人不易知晓,而只要不汇报上去,也就相安无事。
访贫问苦,扎根串连
为什么第一期大“四清”时,工作队不直接进村住到农民家里去,而要先分片集中住宿呢?
这与对农村阶级斗争形势的估计有关。
我们下乡之前,先学习了两个中央文件:《关于目前农村工作中若干问题的决定(草案)》和《关于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一些具体政策的规定(草案)》,前一个文件叫《前十条》,后一个文件叫《后十条》,合称《双十条》,同时还听了王光美《桃园经验》讲话记录稿的宣读。给人总的印象,是农村阶级斗争的形势非常严峻,农村干部有很大一批烂掉了,而且说是有三分之一的基层政权已经不在共产党手中。这样一来,进村之后依靠谁、团结谁、打击谁,就成为一个大问题了,而敌我友的界线,历来被看作是革命的首要问题。按照王光美在河北省桃园大队的做法,则需要进行访贫问苦、扎根串连,重新组织阶级队伍。我们分片集中住宿,就是为了避免住错人家,造成被动也。
那时,“四清”工作队有如握有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凌驾在地方干部之上,对公社和生产队的干部完全采取对立的态度,一上来就把他们撇在一边,用秘密工作的方法扎根串连,重新组织阶级队伍。其作派,很有点像小说、电影中所写的敌后武工队和土改工作组。我们每天上下午到定点生产队去参加劳动,晚上则到贫下中农家中去串连,在劳动和串连中打探情况,然后再回到住处加以分析研究。这样排摸了几个星期,终于确定了依靠对象,组织起贫下中农协会,我们也就搬到生产队中去住,——自然是住在依靠对象家中。
但依靠对象似乎也并不纯正。后来才知道,我们生产队中一对贫协积极分子兄弟,他们的父亲原是盐警,因为喜欢赌博,家道早就败落下来,而且也死得早,到土改时,兄弟俩早就没有了家产,所以成为贫农。哥哥显得很无能,不善营生,弟弟则喜欢喝酒,好吹牛,带点流气,在揭发队长时,表现得非常积极,但做起正经事来却有点靠不住。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将他们选作依靠对象,大概选择余地不大之故罢。其实,社会是不断变动的,古人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可见社会各色人等,浮浮沉沉是常态,截取一段时间的生存状态,将它凝固下来,以此为据,不可变易,倒是有点形而上学。后来又提出要三代贫农,才算根正苗红,大概是为了弥补这方面的缺失,然而却更走向极端。而且,要找这样的人,就更加难了。
我说我不知道选择依靠对象的情况,因为我们复旦师生虽然也做了“四清”工作队员,但其实不过是实习生,真正有决定权的是从党政机关中抽调出来的干部。隔壁大队就有原安徽省委书记、时任华东局第三书记曾希圣在蹭点;我们龙王大队的“四清”工作队骨干,大都来自公安局和高级人民法院,掌舵的是上海高级人民法院院长,一位长征干部;与我同在一个生产队的工作队小组长,则是一位公安预审员。不过这些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开始时,连工作队员的原来身份也要保密,所以我们师生间也是老吴、小王这样相称,不准再叫老师。我的房东就判断我是初中文化程度的小干事,我问他何以说我是初中生呢?他说:“我是从你‘戆’的程度来猜的。我有一个亲戚,是高中生,戆头戆脑,你也有点戆,不过比他戆得好一点,所以大概只有初中程度。”这倒是衡量知识水平的新标准,十分有趣。但农民也在打听我们的情况,后来知道工作队中有很多人是大学生,觉得很新奇。有一次,有一位本系学生来找我,不经意间脱口而出叫我“吴老师”,使得我的房东大吃一惊,说:“原来你是大学老师,勿象勿象。”在他看来,大学老师还要戆些才是。
工作队进村之初,着重在清经济,首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