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到农村去上阶级斗争主课
了,课程体系也要改变。基础课程大量压缩,教学方法也有所不同。比如写作课,写作的基础知识自然不宜于多讲,写作教师就带着学生到农家采访,准备编写社史、村史、家史,写的文章也要请农民一起来评阅,将农民请到课堂上来;文艺理论课也不讲文学的基础理论和基本常识了,而是根据上面布置下来的“战斗任务”,写“战斗文章”,如批判“中间人物论”和“现实主义深化论”之类;现代文学课则批判电影、《不夜城》、《舞台姐妹》、《早春二月》等;连外语教学也不能用原来的教材,而要强调政治性、应用性。
听说在我调去之前,他们还上过一些课,虽然不多;但自我去后,除了政治课之外,就不见他们再上别的课了。一则农忙时节已到,劳动时间加多,同时又开始建造校舍了,也得自己动手;再则,“战斗任务”也日见其多,劳动之外,大家就忙着按上面布置下来的批判专题,来写一些鼓噪式的小文章,或为上面拟订的批判计划,准备一些资料。当时正处于批判高潮之中,“战斗任务”自然很多,有时还要保密,弄得神秘兮兮的。但因为大家都住在农民家里,农家的习惯,大白天是不作兴关门的,决没有朱永嘉为姚文元准备批判《海瑞罢官》资料的那种保密条件,所以他们在搞些什么,一望便知。记得有一次,看见有几位同学忽然看起朱东润先生的《张居正大传》来了,这自然是为了批判朱老作准备。果然,“文革”初期复旦党委抛出来批判的十大“反动学术权威”中,就有朱东润先生在内,而撰写《张居正大传》,即是他的罪状之一。
这种学习方式,对于提高学生的文化水平来说,自然会造成很大的缺陷,但那时领导上认为,文化知识是次要的,主要是应提高学生的战斗能力,说这样做是培养战士的方法。而且说,培养战士还是培养院士,应提高到两种教育路线斗争的高度来看,这就使人无话可说了。
但即使要培养文化战士,在农村里也极其不便。信息闭塞,尚在其次,因为所有的战斗任务都是上面布置下来的,用不到自己去寻找和发现;而资料的欠缺,却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过领导上却有自己的说法:资料愈少,束缚也愈少,可以在生产劳动中找立场,应该向贫下中农寻观点。这类政治性很强的话语,还要教师出来附和,实在是很使人为难,虽然学生心里未必信服,却也不敢公然反对。同时,四周的环境不利于学习,也是眼前的事实。当时大家都还住在农民的客厅里,白天农民下地干活,家里虽然比较安静,但学生也不能老是上课看书,总得安排相当的时间来劳动,晚上是休息时间,农民们热情好客,常抱着孩子来串门,如果不理不睬,只顾自己学习,则不但有脱离群众之嫌,而且也很得罪人。但没有相当的时间,是完不成战斗任务的,这很使学生们苦恼。我因为去得迟,住房条件就更差了,被安顿在村边的一间仓库里,隔壁是屠宰房,每天凌晨都要在这里杀一两口猪,那种凄厉的尖叫声实在刺耳,每次都将我从睡梦中惊醒。好在我那时睡眠状况极佳,在被猪的尖叫声吵醒之后不久,当四周复归于宁静时,仍能迅速入睡,还不至于影响白天的工作。大概同学们因这种苦恼而反映得太多了,领导上就安慰他们说,等我们自己的房子造好之后,就可以隔开一些了。可见他们自己也在无形中承认:在生活上与农民太打成一片了,是不利于学习的。
的确,我到山湾时,中文系就已经开始在离村不远处动工造房子了。当时系里没有安排我的教学任务,领导上大概想多用劳动来改造我这个“走白专道路”的知识分子,所以我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建筑工地上度过。那时正在提倡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大庆的房子因陋就简,是干打垒式的,我们领导上说,下乡办学,物质条件不宜太好,要学习大庆精神,所以也准备用干打垒的方式来造房。所谓干打垒者,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