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告别剑桥告别剑桥
2004年的初夏,我从剑桥毕业了。临行前收到系主任的亲笔签名的来信,祝贺我取得了Distinction——英国硕士毕业的最高成绩,也算是为自己在剑桥的研究生生活画上了一个完满的句号。
挥手告别了生活了一年的剑桥小镇,甚至还没来得及参加毕业典礼,就登上了回国的飞机。剑桥的这项规矩也是有趣的,学校每年都要举行好几次学位授予典礼,毕业后十年间随便何时回去拿学位都没问题。所以,我对自己说,等过几年我非常想念康河的时候再去吧。
朋友写信来不解地问我:我不相信你真的舍得离开剑桥那么美的地方;不相信你真的舍得告别那么多姿多彩的异国生活。
有那样的成绩似乎接着留在国外读博士也是顺其自然的,我又喜欢学生,喜欢校园里清新简单的氛围,喜欢埋首书丛挥霍时光。去美国的全奖拿到手了,到处写email跟身在美国的朋友们讲:我要来了,来见你们,来拥抱你们!对于那片土地,我全部的印象就只限于从洛杉矶机场的窗户向外看去的惊鸿一瞥。那初秋的阳光闪耀在我八年前的回忆里,遥远而模糊。终于可以有机会将过往的记忆延展为实实在在的生活,我却犹豫了。我是知道自己的,不管走得多远,一定有这么一个洞,一掉,就顺着它回到中国。国内总有东西牵扯着我的心思,不仅是人,也是那“声色犬马”的生活。就是那么俗气的一个人,没办法的呢!
于是,回来了。钻进出租车里,司机熟悉的乡音让我确信自己回来了;回到家里,妈妈爸爸没完没了的唠叨数落让我确信自己回来了;走在大街上,摩肩接踵漠视交通规则的红男绿女让我确信自己回来了;永和豆浆店里一碗热腾腾的豆浆一份咸粢饭团让我确信自己回来了。生活不再是绿水青山的悠闲清爽,小小的烦恼开始接二连三地出现,可奇怪的是,心,却就这样踏实起来。也许像我这样的人就像蒲公英的种子那样,即便能够飘洋过海,去到另一片土地上落地生根,可心,却往往不与身体同步。就如那句英文谚语:East, , .中文里亦有与之对应的句子: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可以走遍万水千山,却是不能够“四海为家”的。我也许像一艘船,可以漂泊远行,但这艘船已经有了一个厚重的锚——从小便熏染着我的中国文化就是锚。有了这锚,我才可以放心启航。
偶然读到台湾女作家龙应台的一段话,很有共鸣:
中国的文化,我也不认为它是什么凌驾全球的伟大,更不认为它有真正本质上的独特,我们其实对印度、埃及、希腊甚至阿拉伯的文明都认识得太肤浅、太轻率。但因为汉语是我的母语,因此中国文化就成为我安身立命的依靠,从大海回川流时不得不回到的上流源泉。我珍惜这个源泉,但是很清楚地知道,这个源泉是世界上众多源泉之一。我的文化身份认同,是画在很大一张世界地图上的一个小点。
回来后才发现,自己从来也没有真正离开过。
一切安顿好了,生活进入了一种常态。我又开始在键盘上敲敲字,把在剑桥的生活整理记录下来。写字,对于我而言有着两重意义。一来,它是为了完成一种承诺,对自己的,也是对朋友们的。在剑桥的时候,无论多忙,我每天都要腾出一些功夫来记录下自己的经历和感受,贴在网上自己的blog上。我的文字是写给相通的灵魂看的,它是我与自己的心灵,与朋友们的心灵交流和沟通的方式。我想,再多变的生命总也有一些自己坚持的东西,不会随着时间空间身份的转变而改变吧。写作,就是我的一种坚持;二来,写字让我始终对生活保持一种敏锐的触觉,我是这样地爱着这纷繁人世间的万种风情,并庆幸能够在文字的组合中将生命中每个平凡却独特的细节纪录下来。文字,绝不仅仅是文字本身,它始终与思考和情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