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菩提四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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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人从池子里拖黄梓瑕起身时,李舒白早已进了建弼宫。</p>
黄梓瑕从淤泥中狼狈地爬起来,望着李舒白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暗暗咬紧了牙关,脚也忍不住在泥水中狠狠踢了一下。</p>
水泥飞溅,有一两点冰冷地洒上她的脸颊,但反正全身都是泥浆,她也无所谓了。</p>
身后的宦官们赶紧伸手将她拉起来,宫女们带她去洗澡。打量着她身上的衣服似乎是男装,一个年龄较大的宫女抿嘴而笑,说:“公公稍等,我们待会儿就帮您沐浴更衣。”</p>
“不用了。”她才不要脱衣服给别人看,到时候被人发现她是个女人,很容易就与那个被缉捕的黄梓瑕联系起来。</p>
所以她拂开宫女们的手,径自走到井边,提起一桶水直接就往自己身上倒下去。</p>
虽然已经入春,但天气依然寒冷,她一桶水兜头朝自己泼下来,冷得顿时一个激灵。</p>
身上的淤泥还没干净,她也仿佛是麻木了,又打了一桶没头没脑地往自己身上冲洗。</p>
旁边的宫女们都呆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这个自我虐待的人是不是疯了。</p>
两桶水冲下来,黄梓瑕觉得自己的大脑才清澈澄明起来。她丢开水桶,全身湿漉漉地站在水井边,打着冷颤用力地呼吸着。</p>
因为寒冷,所以她耳朵嗡嗡作响,眼前的景物也不太分明,只有幻影一般的李舒白的面容,冷漠冰凉的神情。</p>
他说,我没兴趣过问你的事,也没兴趣将你的行踪透露给衙门,你以后好自为之。</p>
没兴趣……</p>
她父母的死,她亲人的血案,她的沉冤待雪,全都是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他当然没有兴趣过问。</p>
她在他面前,不过是一粒微尘。</p>
然而……她将手中的水桶丢在井边,暗暗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她的掌心,她却不觉疼痛,只一味地攥紧。</p>
然而,黄梓瑕,他是你最大的希望。</p>
她在心里清晰而明朗地对自己说着,用力咬紧牙关。</p>
这个第一眼就嫌弃她没把自己收拾干净的男人,这个毫不留情将她踢到泥潭中的男人,这个明确表示对她毫无兴趣的男人,夔王李舒白,是她最大的希望。</p>
夔王李舒白,比她原本想要借助的力量——那些父亲的旧友,那一表三千里的小官吏亲戚,那铤而走险告御状的方法,都要更可靠。</p>
所以,就算再怎么被轻视,被鄙夷,她也已经在冷水浇头的这一刻,在自己心中下了决定。</p>
初春日光下,寒风料峭。她打着寒战,从井边转回身,慢慢走下台阶。这一刻她听到自己心中的声音,她听到那个声音在低低地对她说,黄梓瑕,你有没有想过,那么深杳可怕的一个男人,你现在最好的反应,应该是转身逃离,头也不回的,永远不要再接近他一步?</p>
然而,她不管不顾自己滴水的头发和衣服,只径自一步步走下台阶。</p>
她对着呆站在那里的宫女们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强行抑制自己微微颤抖的冰冷身躯:“麻烦帮我拿一身宦官的衣服,我还要去伺候夔王呢。”</p>
粗暴地裹好自己的胸,套上素纱中单,系上细细的丝绦,打了一个最简单的双股结。</p>
黄梓瑕站在两尺高的铜镜前,看了镜内人一眼。一身宦官服侍,尚且湿漉漉的头发垂落在她的肩头和胸前,看起来是个清秀纤瘦的少年模样,眉眼清朗,微有憔悴的面容上,一双眼睛却清幽如深潭,早已不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