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大直若屈
而愈出。有几个人能做到这样的理想境界、理想的大巧呢?能做到了,又如何能不被认为是拙笨,或者最多是小巧,是聪明或者太过聪明呢?
大辩是什么?雄辩、说服力、掌握了真理的自信和沉着、言语的丰赡与气象,等等。那么,这种大辩与所谓名嘴的巧言令色就根本不同,与辩论会上的滔滔不绝根本不同,与“脱口秀”的表演耍弄嘴皮子根本不同。
大辩者慎言。因为老子提倡的是不言之教,是沉默是金。不到最最需要的时候,不要说太多的话。老子相信大道无处不在无时不灵,违反大道的人,自然要受到教训,受到惩罚,不需要外人的过多言语。
其次,即使说了辩了,也是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点到为止,绝不声嘶力竭、面红耳赤,动不动告急,动不动上书,动不动呼冤,动不动气急败坏,动不动怨天尤人。
大辩者说起话来其实是有一种心痛感的,他们说话是不得已。有许多本来是常识的东西,有许多已经多次证明过的东西,有许多世人国人古人今人多次触过霉头的东西,居然还在争论,还在闹哄,还在嘀嘀咕咕、磨磨唧唧,还需要从头说起,还需要苦口婆心,还需要论证煤球是黑的雪花是白的,面粉同样也是白的,还有雪花虽然与面粉一样白,但是仍然不能将雪花与面粉混淆起来。呜呼哀哉!本来我们可以把精力财力思考时间与辩才用到多少更需要用的地方!
这几个若缺、若冲、若屈、若拙、若讷,也可以从反面想一想。大成若缺,如果此命题能够成立,那么大缺会不会若成(一个人格有重大缺陷的人偏偏摆出了完美无缺的圣人模样)?大冲会不会若盈(一个草包偏偏被认做智多星)?大屈会不会若直(一个心怀叵测的人偏偏扮演了时代的良心)?大拙会不会若巧(拿肉麻当有趣,拿粗鲁当亲切)?大讷会不会变成大辩(只要有足够的炒作和背景光环)?
我们还可以进一步拷问:大成了,太成功太完美了,会不会就硬是成了缺失了呢?大盈了,太满足了,会不会就硬是成了空洞虚无了呢?大直,太正义的化身了,会不会本身已经是走向了反面,变成了牛皮冒泡夸张虚枉轻举妄动了呢?大巧了,太巧得神奇了,会不会正是走向了邪路,走火入魔,变成了自取灭亡的笨蛋呢?大辩了,所向无敌了,口若悬河了,这就更危险。成也大辩,毁也大辩,辩说的天才很少有不毁在辩才上的。
要警惕呀。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老子的总结里是有沉痛、有阅历、有深思也有无奈在其中。人们,老子是爱你们的,他的见解对咱们的好处极大,他的见解为什么就不能被正确地理解与汲取呢?
至于躁胜寒等云云,许多专家解释为疾走可以战胜寒冷,安静又可以战胜暑热(热昏?)。还有的解释是炉火胜寒,冷水胜热。对此我无话可评,无能力鉴别。
但是我更有兴趣的是此章中,老子讲了那么多品质的向相反方面转化的可能性乃至必然性,怎么最后讲起寒热的热学问题来了?本章的内在逻辑何在?
这一段与后面的话的逻辑清晰,后面的话是“清静为天下正”,说明这里老子提倡和师法的是一个东西,是清静,而不是躁,不是疾走也不是火炉。
那么为什么先是说躁胜寒呢?这正是以退为进,将欲取之、必先与之。躁可以胜寒,火炉可以御寒,有可以胜无,皮袄在过冬时可以胜过单衣。但是最终,静、清静、无为、不言才是大道,才是正理。大成、大盈、大直、大巧、大辩虽然都是有用的、好的,其用不弊、其用不穷的,是能胜寒、胜贫乏、胜凄凉、胜愚蠢的,但是,它们其实也常常与缺失、空虚、屈枉、笨拙、无言可对被混同,被误解。它们也可能变得过热,变成热昏,所以最终还要被清静无为所统率。
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