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没有我们的城市
上被遗弃的高架钢铁路基现在已经是如此了。1980年开始,这条铁路便不再使用,无孔不入的臭椿树在这里扎根,还有厚厚一层洋葱草和毛茸茸的羊耳石蚕,点缀着一株株的秋麒麟。两层楼高的仓库那儿依稀露出一点昔日铁轨的痕迹,遂又遁入野生番红花、鸢尾、夜来香、紫菀和野胡萝卜所铺出的高架车道中。许多纽约人从切尔西艺术区的窗口望下,被眼前天然的、由花组成的绿色缎带所感动——它们占据着这个城市已经死亡的一角,并作出对未来的预言。这个地方就是纽约高线公园。
在最初几个没有供热的年头里,全城的管道都在开裂,一会儿结冰一会儿融化的气温震荡也影响到室内家居,东西损坏得十分厉害。房屋的内部结构因为热胀冷缩而嘎吱嘎吱地发出响声;墙面和内顶板之间的铰链开始断裂。开裂的地方,雨水渗透进来,门闩生了锈,饰面剥落下来,露出了隔音软木层。要是城市还没着火,那么现在就是时候了。
总的来说,纽约的建筑并不如旧金山维多利亚风格的厚重墙板那么易燃。但是,因为再也没有消防员来接听火警电话,一个闪电就能点燃中央公园中堆积的许多枝桠和树叶,火焰将蔓延到各个的街道上。二十年之内,避雷针就会开始生锈、折断,屋顶上燃起的大火蔓延到建筑内部,进入满是纸制助燃物的办公室。煤气管道的爆炸震碎了窗户玻璃。雨雪趁机进入,不久之后,水泥地板就在结冰和融化导致的热胀冷缩下开始裂开。烧焦了的隔音软木层给曼哈顿不断扩张的土壤层添加了不少营养。弗吉尼亚州当地的爬行动物和毒葛在布满了苔藓的墙面上爬行,这些苔藓在没有空气污染的环境中得以迅速生长。红尾鹰和游隼在高高的房屋空架上筑巢。
布鲁克林植物园的副园长史蒂文·克莱门茨预测说,两个世纪之内,在此定居的树木将完全取代先前的野草。数以吨计的树叶下面是排水沟,它们为当地公园中的橡树和枫树提供了崭新、肥沃的土壤。来到这儿的黑洋槐和秋橄榄具有固氮作用,向日葵、须芒草、白色的蛇根草和苹果树也迁居于此,它们的果实由鸟儿四处播种。
库珀学院土木工程系教授杰米尔·阿曼德预测说,生物的多样性将会表现得更为突出,因为随着高楼大厦的倒塌和粉碎,水泥中的石灰提高了土壤的Ph值,诸如泻鼠李和桦树之类不适应酸性环境的树木会在这里扎根。阿曼德已经头发花白,可是精神饱满,说起话来忍不住用手比划,他认为这个过程的开始比人们想象的要快。这位来自马赛克镶嵌工艺装饰而成的清真寺之城——巴基斯坦拉合尔市的学者,现在正教授如何设计和改进建筑以抵御恐怖袭击。他对建筑结构上的弱点有着深刻的认识。
“即使像纽约大多数的摩天大楼那样,把曼哈顿的建筑锚定在坚硬的片岩中,”他评论说:“也不意味着它们的地基不会浸水。”堵塞的下水道、泛滥的地道和已经变为河道的大街,他认为,在它们的共同作用下,建筑物地基的牢固程度被削弱,它们身负的庞然大物会变得摇摇欲坠。未来,袭击北美洲大西洋海岸的飓风将愈发猛烈和频繁,大风将毫不留情地吹向那些高耸却不稳固的结构。有些将会倒塌,并撞倒其它的建筑。正如大树倒下后,新的生命将占据那个空隙,渐渐地,都市的钢筋森林会变成一片真正的森林。
*
纽约植物园与布朗克斯动物园连成一片,占地250英亩,拥有欧洲以外最大的蜡叶植物群落。它珍藏着1769年库克船长太平洋之旅采集来的野花标本,以及来自火地岛的少量苔藓,与之相伴的黑色墨水笔迹的便笺纸上留有采集者的署名——查尔斯·达尔文。然而最不寻常的是在纽约植物园这片处女地上生长出来的原始森林,它们占地40英亩,从未遭到砍伐。
虽未遭砍伐,却也发生过巨大的变迁。直到最近,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