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土崩瓦解
过开着的窗户,发出阵阵哀鸣。鸽子的咕咕声变得震耳欲聋。听不到人声在墙面上的反弹,竟不禁感到身心疲惫。他倾听着土耳其士兵的声音,他们按照上级的命令向前来抢劫的人开枪。他不知道巡逻的士兵中有几个人知道他呆在这里是得到了批准的,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给他机会来证明这点。
这似乎并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他很少看到警卫人员。他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不想进入这么一个坟墓一般的地方。
当麦丁·穆尼尔看到瓦罗沙的时候,艾伦·凯文德在这里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四年。屋顶倒塌了,树木从房屋中生长出来。穆尼尔是土耳其最为著名的报纸专栏作家,他是土耳其塞浦路斯人,曾在伊斯坦布尔接受教育,后来纷争四起的时候他回来参加战斗,可问题迟迟解决不了,于是他又回到了土耳其。1980年,他成为第一个被允许进入瓦罗沙的新闻记者,但停留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
他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还晾在晒衣绳上的破烂衣服。不过最让他大吃一惊的是,这里并非一座死城,反而生机勃勃。瓦罗沙的建造者已经不复存在,大自然便集中精力弥补了这里的空白。瓦罗沙离叙利亚和黎巴嫩只有六英里的距离,气候温暖,不存在结冰-融化的周期反复所造成的影响,不过这里的人行道还是支离破碎了。进行“弥补空白工作”的不仅有树木,竟还有花,这让穆尼尔大为惊讶。塞浦路斯仙客来纤小的种子扎入到缝隙中,生根发芽,把旁边一整块的水泥板一举而起。白色的仙客来花冠和五彩斑斓的漂亮叶子让街道上鼓起了一个个小小波浪。
“你终于明白了,”穆尼尔回到土耳其之后对读者这样写道:“什么是道教所说的‘以柔克刚’。”
又过了二十年。又是一个千年的轮回,但时光依旧飞逝。以前,土耳其塞浦路斯人信心满满地认为,希腊人舍不得放弃瓦罗沙这块宝地,肯定会重新回到谈判桌上。双方都没想到,三十几年过后,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竟然依旧存在,不仅希腊人统治的塞浦路斯共和国与其断绝了来往,世界也对它视而不见。于是,现在除了土耳其,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还是未能得到国际社会的认可。即使是联合国维和部队也依然停留在1974年的位置,无精打采地在“绿线”巡逻,偶尔给一两辆扣押来的1974年丰田车上上蜡——它们倒还挺新。
一切都未曾改变,除了瓦罗沙——它正进入快速腐烂期。周围的围栏和带刺的铁丝网无一例外地生了锈,但除了鬼魂还有什么能保护它们呢?喝可口可乐要支付夜总会服务费,它的广告和海报悬挂在门口,至少三十年没有顾客光顾这里了,以后也不会有了。窗扉一直开着,呼呼作响,伤痕累累的窗框已经没了玻璃。剥落下来的石灰岩饰面支离破碎。大块的墙体从建筑上掉落下来,露出空空如也的房间,可里面的家具已经鬼使神差般不知去向。涂料的颜色变得很蔫了;下面的灰泥已经变成了暗哑的黄色。灰泥剥落的地方,露出了砖块状的空隙。
除了飞来飞去的鸽子,唯一还能动的东西是个叽嘎作响的风车——这是最后一个还能运作起来的风车了。有些旅馆的阳台已经断落下来,引起下面连锁的破坏;那些曾经立志成为戛纳或阿卡普尔科14的旅馆现在空无一人,窗户也掉落下来。到了这时,双方都觉得这里实在是没法维修了。所有东西都没用了。如果哪天瓦罗沙要再次迎客,那肯定需要铲平重建了。
与此同时,大自然还在继续收回它的领地。野生天竺葵和喜林芋从没有屋顶的房屋中生长出来,推倒了外墙。凤凰木、楝树、木槿丛、夹竹桃和西番莲在隐蔽的角落生根发芽,室内和室外已无任何区别。房屋消失在红紫色的九重葛丛中。蜥蜴和马蹄鞭蛇在野芦笋、仙人掌果和六英尺高的野草中迅速穿过。地上铺满了柠檬草,空气中带着一丝它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