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梅花,開了麼?」【上】
梅花,梅花,开了幺?
窗外传来中年男人嘶吼出的变了调的歌声,刺耳的像是冬日里站在枝头报丧的乌鸦。听
到这声音,我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又垂下头,继续整理着床上的衣物。
你去啊,你这个婊子。你的姘头又来找你了,你怎幺不去啊?你这个潘金莲,别假惺
惺地在这装了,我一时半会死不了,你不去,小心憋死你!
沙哑的声音,恶毒的咒骂,来自于坐在轮椅上的,我的丈夫。
我叫李春梅,我丈夫叫陆武男,与我同龄,亦是同乡,窗外唱歌的男人是从小与我们一
起长起来的邻居,赵有才。
我们三人从穿开裆裤时便相识,算是青梅竹马,五六岁时一起入了村里唯一的小学,几
年后又一起去了县城读中学。寒来暑往,生命的前十八年,都是绑在一起的。
年幼的时候,武男对我爱慕,无事时就会在我家窗外转悠,喊唱着不知哪里学来的歌。
梅花,梅花,开了幺?梅花,梅花,开了幺......
每当这时候,我娘总是与我玩笑,说陆家这小子不把我家春梅娶走是不罢休呢!而我,
则是透过窗子,对着卖力地唱到脸红脖子粗的他狠狠瞪上一眼,然后羞红着脸垂下头去继续
做我的功课。
陆武男!你又来这边鬼嚎!还让不让人写作业了!
果然,过不多时,邻家的赵有才就会沖出来,与武男打闹成一团。我感受的到,他对我
同样喜欢,但没有武男那股子胆大直爽,从不敢当面对我表现什幺,只有在武男对我表示好
感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找出各种借口来捣乱。
你赶紧出去吧,再不去,这俩毛小子要拆咱家房子哩!
我的母亲笑着与我说出这句话,然后,乡村的田野、河边,就留下三个小毛孩奔跑追逐、
嬉笑玩耍的身影。
几年间,一直如此。
读了中学,我逐渐懂了矜持,知道姑娘家和小伙子该做的、能做的事并不一样,便少与
他俩疯玩打闹。但母亲当日一语成箴,陆武男对我,愈来愈明显地表露出了超出同乡之谊与
同窗之情之外的意思,并紧追不舍。一开始,赵有才总在中间百般阻挠,但初中毕业后,他
由于没能考上中专,回家务农,我与武男从此便只在假期返乡时见得到他。
那时,我们成为了一对。
农村丫头,嫁人永远是首选,因此毕业之后,家里也没了让我继续在外面闯的打算。武
男成绩好,很快就找了份工地上的技术活,说好过段日子便去上班。与我回乡后短暂停留了
一段日子,他便上门提亲。两家一向交好,彼此父母早已默认了我们的事情,很快就操办了
婚宴,两月之后,我和武男再次离家,踏上了外出务工的路程。
在外的日子虽然艰苦,但我们两个都秉承着农村人特有的老实本分、踏实肯干,一步一
个脚印地走过来,生活倒也无虞。尤其在十九岁那年,我为武男生下个女儿之后,他更
是将我们母女视作他重于生命的责任,发了疯一样地工作,将整个家扛在肩头前进。
那时候,努力了便会有回报。四年后,我们的第二个女儿出生,而武男已经成了工地上
一个小小的管事。又过了七年,在从不松懈的上进心的功劳下,他终于得到了一个经理的职
位。次年,我们也终于如愿以偿,生下了第三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那时,已进中年的我,觉得所谓幸福美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