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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山(二)
这多有意思。”谭碧使劲推了下贺常君。“你呀,高高在上久了,根本不知道咱们小市民爱看什么。这继母和继子搞在一起,多抓人眼球!要我说,还得有兄妹阴差阳错相恋,多年前的旧情人死而复生。”

    “行行行,”贺常君连忙赔笑。“是我迂腐了。”

    于锦铭也调笑。“又是母子乱伦,又是兄妹乱伦,就算常君不迂腐,电影检查委员会也不见得能给你拍。”

    “你还有脸说。前些年,检查委员会那帮老顽固说什么怪力乱神,不利于社会发展,把武侠片全禁了。火烧红莲寺有多好看,他们怎么就不懂呢。”谭碧酒有些上头,边说,边吐着毛豆壳。“日本人拳头硬,不许上海谈抗日,也便算了,那武侠片碍着谁了?真是气死我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尝尝熏鱼。”苏青瑶赶忙打圆场,手里的筷子扒开一块熏鱼,喂给她。

    贺常君掰着大蒜,一瓣瓣嚼着,忽而冷冷笑了声,说:“这世道真是怪,指不定哪天发发牢骚,也得被特务连夜捉去问话。”

    “谁都不想打仗,北伐才结束几年。”苏青瑶淡淡说。“打仗是要死人的。”

    “人总是要死的。”贺常君说。“苏小姐,我绝非战争的狂热爱好者,但人总要对未来怀抱美好的理想。倘若将来,一百年后,站着我脚下这片土地的中国,依旧过着和现在的我们一模一样的生活,未免也太可悲了。”

    “所以呢——贺先生,你的理想是什么?”苏青瑶直勾勾望向他。

    贺常君停下掰蒜的手。

    “回东北。”沉默片刻,他轻轻说。“回松花江畔,找我的爹娘。”

    此话一出,席间顿时陷入死寂。

    于锦铭脸色不大好。

    还好堂倌端黄鱼汤上来了。

    于锦铭起身,给其他人舀汤。

    一阵沉默过后,也不知是谁先开口提了个别的事,场子才渐渐暖起来,后来他们又聊了点其它乱七八糟的事。

    苏青瑶喝酒容易上脸,几杯下肚,面颊悠悠然浮现一抹酡红。

    酒瘾上来,烟瘾也跟着往上冒。

    吃到差不多,她起身,想出去找卖烟的铺子。

    于锦铭察觉她要出去,就拍了下贺常君的肩膀,又指向快喝醉的谭碧,示意自己也要出去,叫他照顾好谭碧。

    贺常君点头。

    于锦铭跟苏青瑶出去,看她站在路灯边。苍绿色烂花绒的旗袍如同枝蔓,一直长到脚背,在路灯下,像误入了亚马逊丛林,交错的绿叶间零零碎碎筛出些光斑,看得到,摸不着。于锦铭望着,觉得自己有点着迷了,他想起初见她,也是这种感觉,飘飘忽忽的。

    这是一柄螺钿扇,一些丛林里漏下的光斑,一个很早就嫁了人的女人。

    苏青瑶察觉到于锦铭的脚步声,转回头,同他道:“我出来透透气。”

    于锦铭看出她是烟瘾犯了,垂眸笑了笑,走到她身侧。

    他拿出女士抽的小仙女牌薄荷烟,弹出一支,递到她唇边。苏青瑶肩膀靠着路灯杆,仰起头,愣了下。

    “抽吧,专门给你带的。”于锦铭道。

    她望着他,慢慢张嘴叼住细烟,含在唇间。

    于锦铭熟练地掏出打火机,替她点了烟。

    苏青瑶耸肩,深吸进去,又抬手夹住烟,对着他慢慢地吐出来。

    烟雾消散在两人呼吸间。

    她笑了。

    “刚才常君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于锦铭说。“他难得喝酒。”

    苏青瑶晃晃脑袋。“贺先生其实是个很坚定的人,像基督教里的殉道者,不怕死,只怕理想崩溃。我也能看出来,他因为你和我的事,对我有些意见,只是碍着你和阿碧,没表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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