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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长地久有时尽(下)
告辞,门外突然有人敲门,砰砰砰、砰砰砰,跟着火了似的。

    “谁啊?”老太太问。

    “娘,你可要为我做主!”话音未落,一个穿着黑夹袄的妇人迈进来,径直坐到了老太太身旁,抽出衣襟别着的手帕,脸上泪落得很流畅。

    “您快管管荣真那家伙,他非说要给那贱女人分一块田地!咱们早说好了,等爹去了,那块地是要归我的,贴我当年那份帮忙还债的妆奁钱。可不许变卦!荣真也是……真不像话,一个买来的女人,他那么惦记,还说是为了孩子。我看他分明是看上了,想着纳小呢。爹刚走,他就满肚子坏水。您看看,这像话吗?妈,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老太太皱眉,斜眼看向苏青瑶。“吵吵嚷嚷的,没看见有客吗。”

    女人见状,急忙擦干净眼泪,又擤了擤鼻涕,转头盯了苏青瑶几秒,竟破涕为笑,亲热地招呼起来:“大丫头是吧,哎呦,还记不记得二婶婶?你走那年,我才刚嫁进来,一转眼这么大了。旁边这位想必是侄女婿,真是仪表堂堂,难怪二哥天天把你挂在嘴边……”

    苏青瑶微微俯身。“二婶婶好。”

    那女人瞪大了眼睛望向两人,捏着绣花帕子,不知怎的,肩膀一耸,呜呜得又留下泪。“侄女婿,苏丫头,你俩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快来帮我评评理。”

    这下是真走不了了。

    女人虽然眼睛哗哗流着泪,但诉起苦来一点也不磕绊,兴许是对太多人讲过,以至于苦楚被反复添油加醋,描摹得如同一段传奇演义。

    原来,这位二婶婶早年生养过两个小孩,都得病死了,往后不能再生。二叔叔也动过歪心,想换一换,但二婶婶太能干,家里大小事少不了她,老太太就一直不许。

    后来家里的大奶奶,也就是苏青瑶的大伯母,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提议既然不打算再娶,就典一个来,叫村里的媒婆去别人家挑个合适的媳妇,典个三年五载,等生了孩子再打发回去,还省心。

    那女人不知姓名,只晓得她养过四五个孩子,因为穷,只活下来一个男孩。其中一个女孩刚出生,就被浸热水盆里烫死了,然而没满一年,她的肚子又大了起来,不但大,而且很尖。这是很不得了的事。

    媒婆就是靠这件事儿,说动了老太太,叫她同意给四儿子租一个妻子来,一百元,最多租五年,生了儿子就送回去。

    那女人的肚皮果然如传闻般神奇,才第二年开春,就怀上了,到年末,孩子哇哇落地,果真是个大胖小子。

    多年心愿得了,二婶婶仿佛终于不再亏欠苏家祠堂放着的列祖列宗,很是轻松,对帮忙生孩子的女人也多了几分感激。

    讲到这里,二婶不自觉重复了三遍“我好吃好喝供养她,什么苦活都不叫她干”。

    后来,二叔觉得孩子太小,离不开生母,便又拿出五十元给那女人的丈夫,要再续两年,等孩子满两岁,再把他老婆送回去。女人的丈夫认为价格很公道,收了钱,便叫她安心在苏宅里带孩子。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混着,如今是第三年了。

    “这个儿子是帮我生的,管我叫娘,管她叫姨,哪有把田分给她的道理?这可是我妆奁钱换来的,乡里的七大人也都清楚。荣真是老糊涂了,也怪那狐狸精,忒不安分,过了几年好日子就把自己当姨太太了,成天不是腰酸,就是头疼,我还指使不动她了。”

    二婶絮絮叨叨说着。

    老太太眯着眼,像打起瞌睡,干瘪的手仍紧紧挽着孙子的右胳膊。

    这时,一直安静摆弄铁皮罐的男孩忽然喊了声:“奶奶,我饿。”

    像有人插队,一瞬间,全屋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男孩身上。

    “乖孙饿了,哎呦,哎呦,把奶奶心疼的。”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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