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杯
低下的声音是骄傲破碎前的最后固执,“我求求你放过她。”
宋溺言却“噗嗤”笑出声,他垂下眼,语气里嘲讽的恶意大喇喇地刺入徐柠的心脏:“你装什么好母亲?你要是真关心她,会不知道她一直在忍受校园暴力?”
校园暴力。
这四个字落入耳畔,徐柠浑身一晃,她太难以置信,险些滑落指间的咖啡杯:
“欢欢……怎么可能?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到底是谁……”徐柠在这时注意到少年脸上趾高气扬的笑意,瞬间联想到眼前人那被广为流传的霸凌丑闻,只霎那便猜到事情始末,她目眦尽裂,质问的字句是从紧咬的齿关挤出来的,“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宋溺言却只是笑着说:“没有人会比我更爱她。”
他语气柔软,神态痴迷,徐柠登时哑然,森然的惧意势不可挡地缠上心头。
“好了,”宋溺言欣赏够徐柠五味杂陈的表情后,懒懒站起身,眼睛里是压不下的愉悦,他得意地冲她摇摇手机,“欢欢是时候选择我了,至于你……我希望我们不会有第二次见面的时刻。”
徐柠看清楚他手机屏幕的画面,浑身又是一颤。
那天面对许眠欢转学请求时,给出“考虑一下”回答的徐柠一定没有想到下次见到许眠欢会是在这样的情景——许眠欢在屏幕里,在数公里外,在宋溺言的家门口,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金丝雀式的未来,而徐柠则在屏幕那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即将走入无期囚禁,再多的祈祷也无济于事。
这才是宋溺言今天真正的目的。
利用徐柠威胁,逼许眠欢自投罗网。
这是徐柠人生中最失败且痛苦的一天,如果没有她,也许许眠欢并不会主动走入牢笼,徐柠意识到自己竟然无形中成为许眠欢悲剧的推手,整个人泄了气,瘫在椅上半个字都说不出,只呆呆看着宋溺言离开的背影。
她突然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过这个少年的场景。
那是在十年前。
十年前的徐柠还没有跟许忠离婚,十年前的许眠欢还整天扎着小啾啾喜欢跟着她跑,十年前的徐柠还在从事琴凳定制的生意。
那大概才是宋溺言与许眠欢的初见——两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的初见。
那是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冬日,纷飞的雪与呼啸的风一起在窗外流浪,徐柠对着冰凉的手心哈了口白气,蹲下腰给八岁的许眠欢系围巾。
八岁的小姑娘个子矮矮,小小的身子被团进米黄色的棉袄里,白净的脸颊蒸着两瓣健康的粉晕,她正扬着眼睛笑,葡萄核一样晶莹的眸子里温着不谙世事的童真。
初逢就发生在围巾在小姑娘脖间堆好的瞬间。
徐柠清楚地记得这一天,宋氏的董事长携着妻儿光顾,她怎么可能不印象深刻?
她看到宋溺言的第一眼,就直觉这孩子怪怪的,明明是跟许眠欢差不多的年纪,他漆黑眼睛里的笑意怎么会虚伪又漠然?
徐柠没有多想,她摆出最客套的笑容走上前迎接客人,许眠欢自觉地乖乖坐在收银台后画画,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一眼,直到她接到许忠的电话,原来是他要带她去吃楼下的肯德基。
许眠欢眼睛骤然一亮,她连忙放下纸笔,蹦蹦跳跳地从收银台奔往门口的方向。
女孩的麻花辫似乎在某一秒擦过了男孩的肩头。
十年前,他的目光不曾为她逗留一秒。
十年后,他切断她与外界的所有交流方式,将她锁入他精心设计的牢笼,十年后,他要让她的世界里只有他。
十年前那场彼此都不知晓的初遇里,窗外押着漫天风雪;十年后的窗外,载着一大片未到花期的紫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