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战地走了几步,忽听得上首传来一声撂笔的响动,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在金砖地面上,面如死灰地膝行到了御案前,连连磕头请罪。
皇帝倒没再为难他们,三两句话就将事情交待了下去。
案子凌启已经去查了,接下来不用多说,五城兵马司直受天子影卫调配。几位指挥使罚俸一年,一人赏了六十廷杖,先挂在身上,等事情完了再分次去领。
这是很轻的处置了。
在煌煌赫赫的帝都内城出了这样的乱子,还险些波及到皇帝,五城兵马司万死难辞其咎。
现在降罪的旨意下来,只是受些皮肉之苦,对于军营里摔打久了的将领们来说,委实算不得什么。
几个人伏首谢了恩,心重新塞回了胸腔里,如释重负地躬身退下。
擦了擦额间冷汗,才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再次传来皇帝的声音:“刘南松——”
被点到名字的是五城兵马司的南衙指挥使,刘南松一颗心当即蹦回了嗓子眼上,跪下道:“臣在。”
其他四衙将军也连忙一并转身跪了。
一阵沉默后,几个人额间再次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皇帝屈指叩了几下龙椅扶手,过了良晌,意味不明地开口问:“内城那一块儿,是该谁管?”
这话显然是明知故问,帝都各区兵马布防,每月都要上奏折向皇帝详细禀报一次,若说陛下忘了?打死他们也不信。
被点到名字的刘南松,以及他右侧的一人立时白了脸。刘南松战战兢兢地道:“回陛下,属东衙指挥使裴良栋辖下。”
——恐怕这才是要真正问责吧,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想着,裴良栋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伏首待罪。
正殿里死一般的沉寂。
孰料半晌后,皇帝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轻抬手指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在场的谁也不敢起。
“陛下,臣死罪……”裴良栋汗流浃背伏倒在地上,额头磕得青肿。
皇帝不置可否,再次淡声道:“退下吧。”
几个人踏出殿门的时候,脚已经彻底软了,还是殿前侍卫扶了一把才将将站稳了身体。
天威浩荡,圣心难测。
谁也不知道陛下最后那一问是什么意思,像是头顶悬了把刀,时刻惊惧难安,尤以东南两衙为甚。
刘南松一出宫门上了马,不管不顾地朝着内城颜相府的方向飞驰而去,跑了丈远被寒风一吹,才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四周路上有多少双眼睛,顿时又如丧考妣地朝自己家里走去。
谁知进了自家书房,竟发现自己想找的人正施施然地坐在书案后,身旁站着颜沧,这厮一袭暗衣劲装,脖颈上还挂着没摘下来的蒙面巾,不知道是去干了什么勾当。
刘南松一看颜沧这身行头,登时两眼一黑,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颜懋道:“相爷!你你你……”
颜懋放下手中的茶盏,慢条斯理地说:“我在这。你这里的茶不怎么样,喝着太涩,改天我送你点好的。”
送我断头茶吗?
刘南松颤手指着他,又侧头看了看颜沧,哭丧着脸问:“相爷,您是想行刺圣驾吗?”
“没那个本事。”颜懋摇头,不慌不忙地说:“手底下没三五个大乘境,干不成那事。”
一旁的颜沧倒是诚实:“当然不是行刺,我那支弩箭是射向街上刀客的。手上有分寸,不会有闪失。”
果然是你们俩!果然是你们俩!
刘南松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根本没空仔细思考颜沧的话,一个军营大老爷们好悬没哭出来,拍地道:“相爷!你当初和我说的是‘有几个朋友要进城’,结果你……你,你这是干的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