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
手间的地界。
当她双手终于撑到大理石台面的边缘,都还来不及借力扶稳,转坐上马桶,一道细长的血流,便已经从女孩颤抖的腿心出发,如条蛞蝓般,沿着内侧皮肉,向下蜿蜒行进。它滑过膝头和踝骨,最终沾湿脚底,在地砖上洇开一点朱砂似的殷红,刺人心目。
“啊……”
罗生生揪紧腹前的衣料,不住呻吟着,缓缓跪落地面,而后因痛感愈演愈烈,索性翻身侧躺,蜷成副胎儿的姿态,慢慢模糊掉意识,放任自己昏睡了过去。
洗手间的地,冷而潮。
女孩牙关紧咬,身体的颤抖和失温,让她在迷蒙中,不断陷入一个又一个噩梦的循环。其间所有程念樟出现的场景,这男人都只给了她背影,身上的外套始终不变,是昨晚他离去时披得那件大衣。
伴着梦境的层递,程念樟渐行渐远,直至化成个小点,消失后再也难觅踪迹。
不晓得过去了多久,当最后一个无他的梦魇落幕,罗生生睁眼乍醒,发现外头已是新一轮夜黑。
肚子仍旧伴有坠痛,但比白天那种撕裂般的感受,明显要轻缓了不少。
家居服上,睡躺时着地的那侧布料,被她扯过粗看了眼,发现上面沾有几滩干涸后发褐的血迹,和例假时的漏液几乎没有差别。
正处孕中,却腹腔出血。
预示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程念樟当前联系不上,谢佳奇又嫌她添乱。
指望不上别人的罗生生,如今能依靠的,也就堪堪只剩下了自己……
于是这姑娘拾掇精神,吐纳着调整过呼吸,再勉强扶着水池站立。她也不着急换洗,直接就这么邋遢着,像条游魂似地,重新七歪八扭地倒躺回了床上。
她趴下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掀被休息,而是取过手机,抱有丝侥幸,想看看在刚才入夜的这几个小时里,有没有遗漏掉程念樟的回电,抑或是微信。
但没有……
一条也没有。
对着空空屏幕,委屈感的猝然上涌,让罗生生再难克制得住欲哭的冲动。
“你去哪里了?”
“你去哪里了?”
“你去哪里了?”
……
无数条相同内容的信息被接连发出,她如同入了魔怔,明知不会有答复,但就是认死理地重复质问着程念樟——现在到底身在何处。
眼泪在指动间,“噼啪”下落,沾湿枕套,印上斑驳。
在发了快二十个对话框后,罗生生拇指微微停动,迟疑两秒,望着满屏自己疯子一样的发言,头脑逐渐恢复到了清明。
她抬手抹掉余泪,撤回了最近的几句,于退出界面后,翻了翻通讯录,找到之前给自己面诊的那位大夫,朝他简明扼要地发了条问诊的短信过去。
她问,自己这样,是不是流产的征兆?
虽然不在工作时间,但医者仁心,对面接信后,没让罗生生多等,立马回了个电话过来,开口直接问她出血是否量大,还有痛感的具体部位和程度几何。
听完女孩如实的描述后,对面沉默了半晌。
“大概率是宫外孕,像是孕囊破裂的症状,但血量不多,估计后续会伴有二次出血。明天和爱人来院里拍个片吧,没破裂就药物或保守治疗。确认破裂,属于急症,是要尽快手术的,不及时处理,轻则输卵管切除,重则有生命危险,不能拖。“
“可是医生,我爱人他……”
喉头梗阻,刚压下的鼻酸,又因“爱人”这两字的出口,而被引出。
罗生生为怕露怯,抬手倏地便将自己口鼻捂住。
“你爱人怎么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难道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