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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相妒(二)
便往外走。

    经过她的身旁,桂娘仰头,望见他如玉般的脸上淡薄的神色,忽然一口气吊上来,旋过身,咬牙冷笑道:“大人前儿才花烛之喜,怎就知道银姑娘从前的身世?——是银姑娘自己说的?还是卖她的虔婆说的?勾栏里人十句话八句假,别人不知道,奴知道!大人别看她这会子装憨儿,当年她亲口对奴说,自己可是前头那满门抄斩的徐道仁家的——”

    “放肆!”

    裴容廷猛然顿步,厉声呵断了她。乌浓的眸子闪过一瞬间的寒光,像是一种面相狰狞的妖孽,藏身在他深窟似的眼底向外张了一张,带着杀意萧瑟。然而等他转过身,那妖孽已经销声匿迹,只余下面色阴沉,阴得吓人。

    他冷笑:“你是什么人,也配诽谤她的出身。”

    他是矜贵人,又做惯了冷清的性子,一下子凛冽起来,更吓煞人。桂娘再伶俐些也禁不住这架势,慌忙叫了一声“大人”,扑通跪伏在地上。

    裴容廷看也不看她,心里却琢磨起这小戏子方才的声口儿。

    看她说得有板有眼,倒真像是同婉婉有过交集的,但她说的若是实话…

    难道当年徐府覆灭之后,官中仍在暗地追查婉婉的下落?——不应该!徐氏一族是按谋反的名头治罪,杀净了男子已经足以震慑朝野,便是遗漏了个把女眷在外,又掀得起什么风浪,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

    他在官场这些年,也是经手抄过家的,知道分寸。

    无论如何,这小戏子是白司马的人,在她跟前不能露出破绽。他把这百转千回埋在心里,要拿言语去试探桂娘的意图,于是背手站着,稍稍缓和了语气,冷冷道:“倘你有所求,大可不必编排这些倒叁不着两的故事,明公正道地求到我跟前儿,也许我还得有的考虑。”

    桂娘怔了一怔,像是有针扎在心窝里。

    怎会是她的编排!叁年前,她与徐娘——初夏的天津,九河下梢的海河岸,密密的芦苇蓬蒿长得足有一人多高。

    漕运发达的地方,多的是把妇女当牲口一样买卖,阴差阳错地,她们两个人沦落到了同一个牙贩手里。

    那应当是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挨打,挨饿,可一趟趟的痛苦她都记不清楚了,反倒很有一些值得回味的记忆留存——有一阵子徐娘害了伤寒,浑身烧得烫手了还在喊冷。她解开自己稀脏的背心裹紧了她,徐娘烧糊涂了,抱住她梗着脖子便喊娘,戚戚沥沥哭起了自己的过去。

    那时候桂娘才知道,怀里的小娘竟就是那坏了事的徐首辅的千金。她听着她喃喃诉说起从前,那京城,徐家,竹马的哥哥,相府的荣华,再到后来抄家抄斩,树倒猢狲散…瑰丽的,苍凉的,许多故事。都是她亲口告诉她的呀!

    能有个美丽上品的落魄小姐与她推心置腹,尽管是在小姐不甚清醒的时候,于桂娘而言,也是一辈子难得美丽的回忆。

    然而就是这点子回忆,也终于要被那小姐亲手夺回去了。

    叁年后的今日,桂娘发觉那徐娘不仅逃出了命来,且已洗刷了身份,成为贵人的爱妾。然而她换了个身份,也仿佛换了副心肠,再见到她的时候,那弯弯的眼睛里没有眼泪,没有欢喜,甚至没有惊讶,有的只是对面不识的茫然,仿佛生命里从未出现过她这样一个人。

    瞧那假兮兮的矜持样儿!生怕旁人看出她与个小戏子有牵搭似的,浑忘了当年两人在海河边洒泪而别,自己是如何搂着她抽涕允诺,“姐姐照拂我这许多,来日若逃得出命来,必定报答姐姐的恩情。”

    桂娘恨得要命,熬不住要报复。

    也许若徐娘能大大方方与她相认,也许赎了徐娘的并不是一个如此风光霁月的男人,她也不会想到如此下作的手段,然而事事偏撞在了一处,处处比较着,更显出她的不堪与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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