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一)
受了委屈回来,我的气就顺了?”
银瓶又不敢说话了,低头绞着汗巾,听裴容廷打发小婵先下去,忙也要趁机溜走。
才提着裙子转过身,却听他在身后冷冷道:“站住,我让你走了?”
银瓶从来没受过裴容廷半句重话,不由得背后发凉,忙顿住了脚。还不等转回身来,手臂上却被往后一拽,她低低叫了一声,趔趄着后退了两步,退到书案后,再没站住,向后一倒,下一刻竟被裴容用手臂接住揽到了怀里。
“话还没说明白,就想走?”
他脸还绷着,冷玉壳子似的,乌浓的眼梢却已经含了些淡薄的笑。
银瓶一愣,回过味来,给台阶就下,连忙把两只手臂环住裴容廷的颈子,撒娇道:“是了,是了,都是我糊涂!那我不走了,大人还要说什么,就告诉我罢。”她凑近了,把下颏垫在他肩上,呵气如兰似的细声笑道,“这样离大人近,听得清楚些。”
裴容廷不看她,却也弯了弯唇角。他方才听了小婵的叙述,寻思那大奶奶不过是传老婆舌头听来些皮毛,也没再如临大敌,把案上的茶端来吃了一口,闲闲道:“我从前在徐府家学念书,常过徐大公子的外院书房,碰上过徐小姐。”
银瓶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愣了一愣,小心地问:“那徐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容廷动了动嘴,可到底没出声,沉吟半日方短短道:“才情不错。”
银瓶显然对此不满,直起身来问道:“那小姐一定很美罢?”
“还好。”
“大人说实话。”
“还好。”
她微微背过脸,撇着嘴道:“我不信。”
这算什么,自己吃自己的醋?裴容廷再见多识广,倒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形,滑稽,荒诞,让人熬不住要笑,可究竟是微笑还是苦笑?他自己也说不准。他叹了一口气,终于淡淡道:“太久之前的事,我已经记不得了。我与徐大公子相厚,徐大公子只一个妹妹,当年我从四川回来寻她,也只是为了尽同窗的情谊罢了。寻不着,也就丢开手了。”
未了声音一低,连他自己也顿了一顿。
“寻不着,也就丢开手了”——原该是这样的,如果他没有爱上婉婉,原该是这样的。不就是这样么?朋友的妹妹,诗礼世家的贵小姐,养在深宅之中,懂得什么是情浓风月?然而他把她引诱了去,他吻她,在深宅不为人知的角落,黄昏,月下……简直是作孽。就是这份自私的爱,在后来的叁年给了他无尽的痛苦,就连现在也余波未了——婉婉就在他的怀里,睁圆了清凌凌的眼睛,天真地问他:“所以,大人和徐小姐并没有、并没有那样的事么?”
他却连承认的资格也没有,只能别开目光,艰涩道:“大奶奶听风就是雨,以后你少见她就是了。”
这话并没有直接反驳,说得似是而非,可她这样相信他,一点也就够了。银瓶没说话,却忍不住微笑,攥着那落花流水银红汗巾挡着脸,汗巾的撮穗就拂在她的脸颊。裴容廷有意绕开话头,便道:“你素日不是最爱那两条雪青的,怎的今日换了这个?”
银瓶笑道:“大人还说呢,今日我到大奶奶院儿里去,把汗巾也掉了,叫小婵去找,反倒招了那么一通闲话。”
裴容廷冷冷嗤了一声:“不打紧,明日我去替你讨。”
银瓶当时便觉得话里有话。等到转天晚上,裴容廷果然带了那条雪青的手帕给她,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还是后来听小厮们议论,说二爷归府后特意弯到大房,在大爷的卧房坐了坐。大爷身子不好,又常吃药,二爷这些年也没进过大房,那日开天辟地头一遭,也不知道兄弟两个说了什么。反正转天大奶奶就说病了,夫妻俩一块卧床不起,连晚上给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