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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余恨(三)
去“眼见为实”。于是两个人等过了未时,便一个打伞,一个提包袱,相携去了上房。

    连日下雨,下人们都在房里当差,院子里没人。她们过了垂花门,那雨还下个不住。大下午的天气,阴黑得像是黄昏,初春庭院潇潇,廊下芭蕉还没长出来,房檐淌水,淌下来的水帘子都砸在小池塘的浮萍上,砸出层层荡漾的水花。

    桂娘收了伞,两人顺着厢房廊子走,才到正房的耳房窗下,隔着雨声,忽然隐隐听见人语。

    “你敢发下誓来,说得是真的?兹事体大,你休推睡里梦里!”

    银瓶认出是老太太的声音,忙顿住了脚步,扯着桂娘也站住了。

    又附耳听了下去,接口的是个年轻的小姐,像是宋姑娘:“奴有七个头八个胆,敢来骗老祖宗!那年上元节,徐家在花园子里置办花灯会,把亲族中的小姐都招了去看灯,让我赶上,也去玩了一遭儿,老祖宗是知道的呀!那花灯会上虽然贵小姐无数,最打眼儿的自然还是徐家自己的大小姐,让人看见,就忘不了。如今那通身的气派没了,可我分明认得,她就是那徐小姐的皮相,再错不了。”

    桂娘听了,知道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了,吓得魂飞魄散,拉着银瓶就往后溜。然而银瓶早知自己和徐小姐肖似,并没有诧异,挽着桂娘不肯动,依旧听宋姑娘说了下去——

    “才吃饭时奴看清了,当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出不了错。如今奴指着自己的身子赌个咒,若有半字虚言,敢叫奴浑身长疔,不得好死——”

    一语未了,便被个咄咄逼人的声音盖了过去,像个年轻的夫人,也许是大奶奶,“听听,娘听听!这还了得!早听说那徐小姐死不见尸,没成想,不仅没死,还叫咱们这二爷给捡回来了!瞧咱们这糊涂爷!一个罪臣女儿,还不如个婊子呐,再瞧咱们二爷惯得她——吓!成日主子一样的吃喝穿戴,一句重话都受不得!怎的,她是他的娘,那么孝敬她?“

    “别说了!”老太太嫌大奶奶有一句没一句,厉声喝断了她,兀自抚起心口来,“不成,不成。私藏罪臣之女,二爷……他也太胡闹了!”

    大奶奶才被老太太呵闭了嘴,见这情形,忖了一忖,忙又凑近了道:“可不是!任由二爷这么下去,把他自己断送了不说,连带这个家也都完了。叁妹头前儿提起的那个贾翰林,只因为收了徐家几箱子东西就闹了个秋后问斩,咱们可好,把他们女儿藏在家里,日后叫人翻出来,谁逃得出命来!”

    大奶奶说完,见老太太合着眼一语不发,并没有表态,又小声提醒道:“那小蹄子是留得的?依我看,干脆就让娘做主……”

    老太太把眉头一皱,骤然睁了眼,定定看着大奶奶。

    大奶奶咬牙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老太太凝着神没说话,半晌才道:“如今二爷可不在家。”

    大奶奶恨毒了银瓶,见老太太分明活动了心思,附随道:“二爷不在,可不是正好么!”

    就在这时,只听窗外夸嚓一声,屋内人吃了一吓。大奶奶忙叫了一声“是谁”,见没有人应,立即打发了宋姑娘到外头去看。

    宋姑娘出来,见那廊下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只得回屋应道:“回老祖宗,没什么人,想是那院子里的树枝儿折断了,被风卷着打到了窗屉子上了。”

    老太太没说话,仍紧皱着眉,凝神望着窗扉,叫人点起了灯。

    黄黄的光映在窗纸上,倒给这个仓促的雨天增添了一份从容的宁静。然而就在不远处——耳房后面的花墙底下,银瓶正被桂娘死死地捂住了嘴,两人身子贴着身子,被那料峭的寒雨淋了个透。

    怪道宋姑娘吃饭时一直看着她,原来也是把她错认成了徐小姐——又是徐小姐!银瓶把手攀住桂娘握在她嘴上的手,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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