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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里鸢(二)


    作势便要起身。银瓶慌了神,忙拽住他的袖子,可怜巴巴地仰面望着他。

    僵持了半日,还是银瓶溃败下来,老老实实被他喂着,一口一口吃掉了安神药,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汤碗里。

    风吹走了丝丝缕缕的云,终于露出皎白的月,门外的绣球花落了又落,寂寞地盛放在这有月的夜晚。

    她在他怀里睡了许久,只是自己不知道。

    裴容廷在郎中来到之前离开了,临走前问吴娇儿:“是李将军让把我的死讯告诉姑娘的?”

    “嗳……嗳。”

    吴娇儿小心觑着裴容廷的脸色,他站在门槛外,白璧似的脸上半明半暗,唇角浮着似有似无的冷笑。

    等银瓶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已经是五日后的事了。

    她这一病,本就因忧结内郁引起,吃了人参,沤了一身汗,又大哭了一场,把病气又都闷了回去,重新发起烧来。等再醒过来,暮春的最后一场雨已经结束,廊下侬华繁丽的牡丹凋落一地,荼蘼花事了,是濡湿的初夏了。

    对于那天晚上,她只剩下一个朦胧的影子,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先问吴娇儿那晚可曾有人来过。只是如今裴容廷随李延琮下扬州打仗,那晚之后给了她和几个小丫头许多钱,叫他们不许说出去,吴娇儿也只好支支吾吾地矢口否认。

    银瓶跟前只这两叁个人,他们不说,她也就没有了别的消息来源。思来想去,那一夜的境况愈发模糊了,越想越觉得是个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大病一场,流尽了眼泪,她的心还在那,却干枯得像秋日里的叶子,灰落了一层又一层。

    但是怎么办呢,徐家的冤屈还没有洗尽,她又能怎么办呢。

    这一天她精神难得好些,才洗了头发,被吴娇儿推出来,坐在门槛上看小丫头晾手帕子。不一会听见人来报信,说是将军回来了。

    雨初晴,雁空绀碧。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门下走进来一个穿黛蓝半臂,白罗中单的男子。银瓶认出是李延琮,远远见他手里拿着一只二尺长的竿子,还当是只烟杆。

    “哟,病好了么?看着恢复得不错。”

    他笑着走近了,银瓶才看出那是一架木杆,上头站着只毛绒绒的小灰雀。

    “瞧我给你带什么回来——这玩意在京城叫蜡嘴儿,又叫梧桐儿,年节庙会上打弹的都是它们。”

    他撩袍在她身边坐下,袍子底下露出皂靴和白绸袴,门槛子矮,更显得腿长没地方放。

    银瓶立即站起身,蹙眉抱起了手臂,看着李延琮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子往天上一抛,小雀随即扑棱着翅膀冲到半空,衔回小石子吐在他手心。

    “好玩罢。”他洋洋得意,“我们打进扬州府,在府衙里发现这爱物儿,回来一路就养熟了。这东西亲人,好上手,留着给你做个伴儿罢。”

    打进扬州府,短短几个字,省掉了多少血雨腥风。银瓶愣了一愣,忙问:“打进扬州府了?那朝廷的兵马呢?”

    李延琮嘬着嘴逗鸟,半天才扔给她一句:“躲到南京去了。”

    银瓶看不上他这纨绔样子,低低骂了一句“薄媚”,李延琮听见,却笑起来,靠在门旁仰头道:“杜工部有首诗——‘马上谁家薄媚郎,临阶下马坐人床。不通姓字粗豪甚,指点银瓶索酒尝。’这诗好,对时对景——喏,银瓶,酒就不要了,你们这里的茶总得捧一碗来罢。”

    银瓶没心思理他,提着裙子往屋里走,又听他闲闲道:“既然身子好些了,赶明儿就搬到后头花园子里罢,里头有个两层的小红楼,足够你住的了。”

    府衙后头有个小花园,一直上着锁。银瓶愣了一愣,停住脚步道:“为什么?”

    “花园子里有花有草,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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