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香尘
上铰了两小片红膏药贴着;乌浓的头发梳得虚拢拢,毫无修饰,穿着素白银纱衫,月白褙子,天青裙子,清素得像二月初的冷春。
偏偏李延琮进来,看见她头一句话就是戏谑。
“脸上贴的红花钿?倒俏皮得很。”
婉婉噎气,揭下了红膏药扔在地上。李延琮大喇喇往正榻上一倚,眯眼上下打量她,嗤笑道,“还是贴上吧,这么一看跟小寡妇似的。”他顿了一顿,随即又张扬了唇角,“我月底还得带兵下金陵,你可别咒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不给他耍嘴皮子的机会,指着地上的朱漆箱子质问,“这是什么?”
他挑眉:“我以为你已经看过了。”
“当然看过了,所以才要来问你!”婉婉一下午胡思乱想,到底想出一个可能,试探道,“如果是为了还路上的盘缠,那钱也不是我的,合该还给容——裴中堂。”
“那钱早封成银票送到尚书府上了,不过听说他给撕了。”李延琮眼底流光闪闪,笑得别有深意,“在他还活着的时候。”
这话不说就罢了,婉婉听了愈发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剜他一眼,又碍着裴容廷的嘱咐不好和他挑明,只得咬紧了牙不看他。
李延琮却慢悠悠从袖里摸出了扇子,白象牙扇子骨抵着下颏,被西晒的落日镀了层金。
“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都是扬州那贼狗官贪来的东西,除了黄的就是白的,真没意思,给你留着玩罢。”足尖没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箱子,他坐没坐相,懒洋洋倚着隐囊,“至于欠你的东西,早晚是要还的。不就是东珠么,我拿南珠来还。南珠,你知道么——”
南珠的确稀有,只能上贡,不许民间私藏,可徐家光是先帝赏赐就攒了两盒子,婉婉都懒得理他,忽然听他又喃喃自语似的笑道:“……皇后凤冠上就嵌着九十九颗合浦南珠,喜欢么?”
她没听清:“什么?”
李延琮一脸无所谓的神气,也没接口,终于绕回了正题:“后天我要在府衙里宴请靖远侯,你正好戴上它们随我一道去。”
婉婉从前管账,听见这名字立刻警惕起来:“靖远侯……南阳靖远侯?在徐州时送了叁万银子来的那个?”
“唔,从前他还是世子时在宫里做羽林郎,陪着我练过几年骑射,后来也是因为我才出京回了南阳老家。前些时他与我私下连通的事被人告发,如今拖家带口赶来投奔,自然不能怠慢了人家。”
她不懂:“那和我有什么相干?”
他带笑不笑看着她:“你不是这府里的主母夫人么,怎能不出面?”
“什么主母……夫人?”
“唔,你自己说的,为了了却你爹的心愿,心甘情愿认了我这个夫主,都忘了,嗯?”
这在婉婉听来是相当滑稽的话,因为她自认李延琮对她从来只有利用,所以先一步感受到的并非冒犯,而是纯粹的不可思议。她低低叫道,“那分明是你教给我,让我诓骗、诓骗——怎么,这会子又拿我去骗靖远侯?人家与我八竿子打不着,李延琮,你打错了算盘罢!”
“是的,起初是为了诓他,起初……”桌上的白瓷美人瓶里斜倚着一枝红杏,李延琮看了半日,忽然转过了脸来。迎着落日,他把眼睛眯着,狭长的一痕琥珀金的流光,竟颇有媚眼如丝的味道,
“如果,现在我当真了呢。”
“……?!”
看着婉婉惊愕到了怔忡的地步,虽是意料之内,仍让他幽怨地叹了口气,“徐令婉,这怨不得我。”
“怎么,难道……这么久了,你就一点没看出我的心思?”
他起身步履闲散地踱了过来,吓得婉婉连连后退,一直撞上墙角的月桌,桌上搭着的雀蓝软布边缘缀着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