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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殿(二)
真的,晚上她只顾着抢酒吃,根本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子便觉得肚子里空空。民以食为天,干这行事也得吃饱了再说,她得恢复恢复体力,兵法上都写了,这叫缓兵之计。

    “唔。”

    一般男人被生生打断,只怕是要气死。然而裴容廷到底不是“一般男人”,乌潭似的眼光里不见愤怒,只是幽幽的,“想吃什么?这会子宵禁了,只能打发人到岸上坊里去买。”

    婉婉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倒愣了一愣,看着他的脸色道,

    “都……都成。夜深了,也不好吃什么,有粥就再好不过了。”

    水早就备下放在隔间里,他略清洗一回,穿回中单,那行货仍突兀,只得披着襕袍出门叫船夫。

    船夫把船往岸边撑,船帮挤在一片荷叶间,嗤嗤地响,在烟波暮色里惊起两只鸥鹭,也带进来阵阵绿阴的清香。婉婉也披上了月白纱袍遮住膝盖以上,靠着水光粼粼的镜子看向窗外,微雨过,小荷翻,细弯弯的弦月染绿,像是碧窗纱上的一笔刺绣。

    裴容廷回来,对她道:“你看,今天的月亮。”

    她点头,“真美。”

    “你可想到了一句话么。”

    “唔?”她以为他是有雅兴,看窗外弦月如勾,远远又听钟楼暮鼓,因抿着碎发慢慢笑道,“今儿是八月初,我倒想起一句诗来,从前在我家钟灵池渡船,也是夏末,我念给你听过的,算不得新雅,胜在有趣:

    禁鼓初闻第一敲,乍看新月出林梢。谁家宝鉴新磨出,匣小——”【2】

    “卿卿。”他淡淡嗤笑,截断了她,眼中的不怀好意简直呼之欲出。回身靠过来,攥起她纤白的小腿,逼着她听下去,

    “告诉你,应当是,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每一个字都说得平静,却像把小凿子,凿得她登登地心脉搏跳。

    粥买来了,甜的莲子粥,可婉婉听过了那句危险的威胁,咂在嘴里滋味少了一半。

    她被裴容廷圈在怀里,每一口都吃得缓慢,抬头看看他,眼光潋滟温柔,可就是看得她小肚子作痒。

    “不好吃么。”

    “好,好吃……”

    她决定说点别的,清了清嗓子,“……容郎,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他——”轻轻别了别下颏,“上次你们才闹过一回,如今他用得上你,尚且算不上礼遇,将来若有一日真成了事……自古功臣全身而退的屈指可数,更何况他与你……”

    “若说世上有一个人最不敢让我死,”他倚在圈椅里,把手点着扶手,虽是冷笑,却笑得若有所思,“只会是李延琮。”

    “什么?”

    他看着婉婉,也在斟酌是否真的要讲给她听,半晌支颐合目,淡淡道,

    “有兵有地,即为有权。李延琮之所以百般忌惮我据留一方,便是怕我割地拥兵,自立军阀。”

    这话显然没说完,他整肃起来,婉婉也没插嘴,静静听他说了下去,“如今比不得汉唐,军中号令不看虎符,而是将领威望。李延琮五年前被逐出京,党羽全军覆没,装神弄鬼聚集的散兵能成什么气候?终究是靠拉拢文臣,劝降武将,譬如此番攻占襄阳,兵马元帅战死,归德将军率部投降,投的却并非是李延琮,而是我。”

    他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悲与骄傲,“两年前南越之战,他曾是张崇远部下,经我二人举荐方凭战功封赏了将军衔,如今表面上收入李延琮麾下,实则是为我所用。他抢不来,也调动不起。李延琮今日拉拢他们,不敢对我下手;到明日,倘若他真的登了金銮,我既是前朝臣子,又有功在身,如何安置我,朝野上下千万双眼睛都看着,他更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他的性子,实在怪得很……”婉婉忍不住小声担忧,“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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