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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节
述律端打开羊皮袋,把里头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往外掏,一个木匣子、两把脱了漆的木弓,以及一个锦盒。

    段岭看清那羊皮袋内所装物事,登时如中雷击,放下信,慢慢地站起身,走到述律端面前,接过他递来的物事。

    木匣子中,是名堂中,段岭与蔡闫曾经用过的腰牌,已被火烧得漆黑。

    述律端说:“陛下说,名堂被烧过一次,找不到当时的卷子,只有这些了。”

    段岭看过木牌,再去抚摸自己用过的弓,那木弓是辟雍馆内练习射箭用的,当初少年们每人领到一把,在弓上刻上自己的名字,以防拿混。

    锦盒装饰华贵,段岭凭直觉判断,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他屏住呼吸,打开了锦盒。

    里面是一封信,没有送信人,也没有落款,发黄的信封与当年一模一样。

    他发着抖拆开信,上面有两行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等我。】

    这是李渐鸿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那天拿到信后,他把信搁在枕头下,一时怀念父亲,未来得及烧,便沉沉入睡。

    再次惊醒时,却已是元军攻城,他仓促摸到佩剑,出外迎战,而后便彻底忘了这封信。

    段岭看着这封信,久久不发一言,嘴角带着温柔的微笑。

    “陛下说。”述律端答道,“他未能找到能用的证据,只找到了这些,让在下转交给您。”

    段岭已沉浸在回忆里,一时恍惚不察,武独却也一直注视着这封信,片刻后,段岭抬眼看武独。

    “把它收好。”武独说。

    段岭点点头,将此信视作珍宝,郑重收起。

    “等等。”段岭朝述律端说,“谢谢你这么辛苦,长途跋涉地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述律端点点头,没有多说,朝段岭行了一个辽人的礼。

    “睡吧。”武独说,“凡事明天再说,马上就过年了。”

    睡觉时,段岭仍打开信,看了一眼。武独却接过,将它折了起来依旧收好。

    段岭知道武独不想自己睹物思人,但他现在已逐渐习惯了。就像李渐鸿生前说的那样,有些人,注定只是过客,相聚尽欢,离别若素。毕竟有那么一句话——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父亲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似乎是从离开潼关后开始的,回到江州,去白虎堂与武独在一起的那一夜;科考前的夜晚;点中探花郎那天;离江州北上,到河北来当太守;与四叔相认的那一天;去淮阴,与五姑见面时……

    仿佛从某一个奇异的时刻起,父亲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梦里。

    是什么时候呢?段岭仔细回忆,终于想起,也许是从那天在漫山遍野的枫林中,他告诉了武独真相开始。

    段岭转头望向武独,武独正侧着身,担心地注视着他,英俊的脸上,眉头好看地微微皱着,强壮的手臂把他搂在怀里。

    彼此的脸挨得很近,武独很少在这种时候说话来安慰他,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段岭靠上前去,轻轻地亲吻了武独的唇。

    “你长大了。”武独打量段岭。

    这句话武独说过许多次,但仿佛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意义。

    段岭依在武独的怀里,按着他的胸膛。

    “这儿没有另外半块玉璜。”武独说。

    “你连我四叔的醋都要吃。”段岭笑着说,心想会有的,接着他仿佛明白了父亲曾经赋予武独的某种责任。

    他一直都在,从未离去。

    段岭闭上了双眼,彼此呼吸交错,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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