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延不断。
及此,他将帕子由怀内掏出来,拈两个角覆住自己的脸,一手延下,掠过衣摆,插进灰白粗棉纨绔中。帕子在他的脸上,被粗重的鼻息微微掀动……
日暮将倾,幽幽暗暗罩着院内光秃秃的老桃树,枝杈扑在东厢的筚窗上,里头,是明珠伏案的孱弱双肩,一片嫩草色的绉纱下,被绳索勒得两条粗重的红痕。
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疼,或许这点疼跟心内的疼相较,实在算不得什么。离了宋府这些日,她与青莲一直忙着四处奔走、走街串巷,只为寻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如今终于找见,身体得到瓦檐所庇,而心仍旧在浪海中流离失所。她会细致地看每一间屋子,它们或残破或斑驳,不像“那间卧房”,大得足够装下这里整个院落,有香炉生烟,有宝锦鸳帐,最重要的,是那里有宋知濯。
她想起他的身形、他温柔的臂膀与四海一样宽广的胸膛、他偶尔耍无赖的笑脸、然后耳边响起他或高或低、或缠绵蜜意或漫不经心的一声“小尼姑”,如闪电雷鸣,将她的心劈得粉碎。
眼下,她被囚在这四面筚墙之间,在灯影摇曳的夜、在暂得安稳之后,她意识见一个无可回避的问题——她仍旧想他,刻骨铭心地怀念他,但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80.歹意 市井歹人
朔风一夜, 露重雾浓,昙花欢度一晌,又在永恒的沉默中销声匿迹。
各种细小的不如意之苦, 终于在楚含丹心里汇集成一片汪洋, 里头绽放出瑰丽不败的“海石花”。她已经点算不清究竟是恨谁多一些, 暂且只好清算眼前之人。
“夜合。”她睨着一眼正在各处掸灰的夜合,三指扶起一个茶盏细抿一口, 语中听不出个喜怒。
床下踏板上,夜合正够得高高地扫帐顶上的灰,闻言以为她是要茶, 便踅到榻前来准备添茶。屋内一个小炉燃着半暗的炭火, 上头隐约传下来丝丝筝弦, 可撑得上秋日雅闲。
可楚含丹似乎不大高兴,拂过素色汝窑盏,剔夜合一眼,“我且问你,上回知濯来, 说是晓得上回金源寺的事儿。我思来想去, 总觉得奇怪,怎的他能那么快寻到金源寺去, 总不是那小尼姑又找他报信儿去的吧?”
缄默一瞬后, 铜壶“啪”一声儿墩到案上, 随之扭过来夜合没好气的脸, “是我说的, 小姐明着问好了!大奶奶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何苦要去说这些呢?还不是为了你打算,就算大奶奶死了, 你又捞得着什么好?就是眼下,大奶奶可不就如你的愿离了这府里,大少爷可有来接你去呀?”
问得楚含丹垂首无言,一双眼紧盯着盏内半积的水,细微的波光中,她仿佛又见到那日宋知濯一片冷漠的背影,将她一片心剪裁得荏弱单薄,受尽北风呼啸,她如何不恨!
然她检点一圈,家中倾颓,无兄无弟,父母尚在,却难合她心意。只余这么个眼前人相依,亦不好过多责难,只抑下自个儿千万个不服,打发她去,“罢了,我也懒得再同你争,横竖你也不听我的,去厨房将我的燕窝端来吧。”
见她不欲责备,夜合松一口气,捉裙而去。大约一刻得返,两手空空,把个脸挂得好生难看,“厨房说,燕窝这些精贵玩意儿都是分毫有数的,从前是姑爷拿了银子贴补进去,现今姑爷没再贴补了,只按定例发放。一月五两的燕窝,咱们这边儿的早就吃完了。”
此言更气得楚含丹髹红了眼,陡横袖一扫,便将榻案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岂不是饭也不叫人吃了!……你拿了银子去,要多少只管贴补给他们就是!”
“……咱们哪里有钱啊?”夜合苦着一张脸,往一根圆凳上坐下,搭下肩来,“头先你往家去,哪回不是将用不着的月例银子、值钱的首饰头面一并都送了去?那些梯己早就送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