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扭脸朝一丈开外的明安笑一笑,“这也在情理之中,好几个月不见,冷不防大半夜的我站在这里,你奶奶一时有些惊慌失措也难免。”
明安冻得在雪里跺脚搓手,闻言陪一个笑,“是、是,奶奶是受惊了,可咱们在这里受冻呀,这山里也太冷了,少爷,咱们总不能在这里干站着吧?”说罢,哈腰上前,脸上笑得灿若金菊,“我倒是抗得住,可少爷金尊玉贵的,怎么受得了?要不,咱们先找老尼姑另开一间禅房,进屋里去等?”
门头两只纸糊的白灯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将宋知濯斜长的身影左拉右扯。他剔一眼明安,固执地卷了袖口接着敲门,“明珠,是我,我回来了,你开开门儿,我有一大堆话儿要跟你讲。”静听一瞬,门内动静全无,他又再敲,“明珠,你开个门儿,我找你都找了大半个月了,你给我开个门儿……。”
两扇棂心木门将一颗炙热急躁的心阻隔在外,而里头,是明珠一颗随风烛扑朔的心。她不能对一个人说,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她竟然想不起一丝丛脞烦绪,只生起铺天的欢喜。天地虚影,她的眼中只看见他,心中填满了他,甚至有一瞬的冲动,想要扑进他怀里,抖下一身凡世的尘土,将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说给他听,譬如今儿吃什么、昨儿做了什么梦、挣了几个钱、所住的房子有多冷,如此种种……
她坐在圆凳上,在灯影里垂眸,惊觉发现,她一点都不怨他,倘若有那么一点儿,也被对他的爱挤逼掩盖,但她心虚地,不敢告诉任何人,这是她倔强的自尊。
一墙之隔外,宋知濯已经收回手,落寞地退一步,眼看就要坐在门口的一级石磴上。明安眼疾手快,由怀内掏出一张绢子抖开,垫在地上才请他坐下,“少爷,要我说不急,奶奶心里保不定怎么生气呢,您丢下一封和离书,一走就是几个月没信没影儿的,换谁谁不气?何况咱们奶奶真动了气,就是府里那起子不积德的嘴都骂不过她……。”
“你成过亲吗?”濛濛的昏光里,宋知濯斜来一眼,颇为不屑。
“没有,”明安将头拨浪鼓似的摇了一摇,旋即一笑,“我这不是等着少爷开恩,替我指一门婚嘛。”他挨着边儿在下一级坐下,直将宋知濯望住,“就算没吃过猪肉,我也见过猪跑啊。就这事儿,少爷且得磨一磨呢。要我说,少爷先就休书的事儿认个错儿,再将圣上赐婚的事儿好好解说解说,咱们拿出诚意道歉,保不准奶奶心一软,咱们再往下说。”
战场厮杀,朝堂谋略,千难万阻总有个头绪,可于这件事儿上,宋知濯亦犯了难,满心满脑地想夺门而入,方才那匆匆一眼不够、太短,他想长如一生地望着她,想展臂够得她,拥抱自个儿苍凉半生里唯一的圆满,这种迫切的想象已经容不得他再细思细度,只一筹莫展地瞪着明安,“可她不给我开门,怎么说?”
“这才多一会儿?”明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剔来一眼,“咱们先就找老尼姑给开对面那间屋子,死盯着这里。奶奶总要出门吧?只要她出来,什么话儿都能说了。”
于是两人就在院里另一间禅房住下,说是住下,倒是一刻也不曾歇,只将两扇槛窗大敞着,任凭东西南北风肆虐而入,两个人对在一个炭盆边上,一眼不错地将对面屋子望住。
直到一场琼玉飘摇后,凌乱的脚印被新的风雪所盖。天色微明后,又有新的脚印将其破坏得更加纵横不堪。
几个豆蔻水灵的比丘尼聚在一处,频频朝禅房这院儿张望,只见总有扎袖束腰的挺拔将士由禅房进出,或是髯须繁缕,或是英俊粗狂、偶得二三清隽秀逸之辈进出,立时将几个比丘尼羞红了脸,口中嘟囔“阿弥陀佛”。
闻听廊柱下,一人浅问,“咱们庙里怎么来了这么多官兵啊?”
“你不晓得?原是昨儿夜里,殿前司大将军在这里借宿,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