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你快去叫她起来吧。”
玉翡本是不愿意,可两个眼珠子一转,又欣然应承下来。直到日倾崦嵫后,方晓得她意欲何为。
所谓风轻云淡的“几鞭子”,原来俱抽在了这个初桃一张玉瓷粉面上,横七竖八的狰狞鞭痕瞧得玉翡心里直冷笑:哼,看你这副尊荣还怎么勾引主子!
金馔玉鲙的案侧,初桃低垂着脸替宋知濯盛汤。顺着她发颤的手往上,宋知濯便瞧见她满脸的鞭痕,心有明镜却未置一言,只含笑望着右首的童釉瞳,温柔一笑,“这两天天气愈发热,伤口还痒吗?”
“有些发痒,”童釉瞳停箸笑望他,“但太医说痒就是里头在长肉了,叫不许挠。”
“那你听太医的话儿。”
“嗯!”童釉瞳忙将头点一点,将他的每一句关心都收入心底。
半晌不见她再动筷子,宋知濯亦停下来,对上她腮边两轮月牙,轻叹一气,“你不吃饭,尽瞧我做什么?单瞧我就能填饱肚子了?”
她又将下巴颏细碎地捣起,稍一顿,羞红了脸,“知濯哥哥好看嘛,比我爹爹还好看。”
他堂阔宇深的眼中,跳闪过一丝冷色,又很快褪去,由连枝莲纹的瓷盘内夹了一片鱼肉送入她碗中,将象牙箸敲一敲她的碗口,“先吃饭。”
红窗碧玉,粉墙别馆,夜风一到,又是归时。宋知濯的衣摆掠过门扉,落入辽阔金院,才出得轻墙,明安便由院门处跟上。月色初上的夜下,走出几步,便听见隐约的啜泣,像一缕幽凉的细风。
止步后,宋知濯的眼便落在了一丛蔷薇茂叶后,一缕冷峭的笑在他唇上绽起,他慢跺过去,只见西楼月下,泪粉偷匀,笑又似寒冰消融后,露出的潺潺春水,“你在这里哭什么?”
突兀一声将初桃惊一瞬,泪眼眨一眨,方瞧清面前的人,慌忙垂下头,珠连一线,“爷怎么还没走?我、我……。”她孱弱的肩在宋知濯高伟的身躯面前,像一对脆弱的蝶翼,轻易就能捏得粉碎。
宋知濯的嗓音里滑过耐人寻味的轻柔,“被人欺负了?被人欺负了躲到这里来哭,还真是个小丫头。”尔后他将手朝后递出,瞥明安一眼,“灯笼给我,我自回去,你去请个大夫来,给初桃瞧瞧伤。”
接过这神秘莫测的一眼,明安将灯笼交出,半哈着腰在初桃面前奉上一个刻意讨好的笑,“初桃姑娘,请吧。”
初桃也笑了,泪珠坠在她红艳艳的腮上,旖旎而纯净,像一颗才由水中打捞起的一颗烂樱桃。她跟着明安错步而去,潸潸回望,以一个春莺落得归宿那样圆喜的眼望着宋知濯渐远的背影,活将一个弱柳扶风的身姿拧成了一根藤条,
而另一头,月亮往宋知濯身上披上一层寒羽,周遭黑暗里,仿佛有无数只张牙舞爪的手企图扼住他的喉咙。但他气定神闲的,迈出脚步踩碎了他们的指骨,一步、一步,走向宦海风云内,撞击权力的另一座核心。
109.作浪 欲壑难填
翠阁朱阑, 满地落红,稀蓝的黎明里,夜风拂开宝幄, 月光照见两个鸳鸯并头之人。
仿佛有一寸愁肠千万结, 结上了明珠的眉心, 又似陷落在一个黑长梦境,四方黑暗里伸出一只手, 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开始将头在无端地摆起,呓语不断,淡唇翕动。遽然, 不知什么坠下, “啪”一声, 她便抖着身子猛地睁开了眼。
“做噩梦了?”
远又近地一个温柔蒙蒙的声音由身侧传来,将她由混沌不清的一个世界里拉回。偏头去看,是宋知濯被月光渡了清霜的脸。
他掀开被子,踅下床去,片刻一盏银烛徐徐亮起, 昏黄的光阗了满室、游入绡帐。回望明珠还似两眼空空有些发怔, 他又蹒回来,将两片帐挂到月钩, 搂她入怀中, “梦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