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刚从衙门里回来。大哥今儿怎么有空到我屋里来了?平日这个时辰,在府里可瞧不见大哥的身影。”
宋知濯手上闲把着一只黑釉兔毫盏,将下巴冲着对榻抬一下,示意他入座,“明儿你启程去兖州,我不得空儿送你,难得今儿有空暇,便先来瞧瞧你。好些时见不着,你像是又长高了一些?”
“大哥眼力好,”宋知远几近腼腆地笑一笑,“是长高了一寸。”
“外出的衣物丫鬟们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怕入夏了还赶不回来,多带了几件夏天的衣裳。”
他挠着头,髻顶上横插的翡翠笄一耸一耸地晃动着,恍神间便使宋知濯忆起他的小时候。那时,他总是怯懦地埋着头,眼睛从不敢光明正大的抬起,尤其在撞见宋知书时,更是避之不及。在父亲的忽视与太夫人的权威下,他像一只荏弱的青藤,避开了高悬的太阳,只在自己这棵大树的叶罅下,汲取一点微薄的阳光……
乍然,有束光偏一偏,折在一个墙案一只鎏金山水纹铜杯上,反出的光将宋知濯一霎便唤醒。他看清了眼前的人,早已不再是那个可怜的幼童或者单薄的少年,他已经长成了一匹会反噬主人的狼。
那些由相连的血脉里浮起来旧情很快又沉静下去,宋知濯的眼也跟着恢复了无声无息的漠然,“你如今也二十出头了,该是成婚的年纪了。父亲成日忙着公务,也没个空闲儿过问这些事,我这个做大哥的,还该操心操心,却又不好擅自做你的主。倒要问问你,这些时在外头,或是听说哪家的小姐,或是偶然撞见哪位佳人,若有中意的,只管同我说,不拘她什么家世,就是平民丫头也好,我替你去求亲。”
尔后,他精准捕捉到宋知远眼中闪过的一丝不自在,又听见他一番义正言辞,“大哥整日在朝堂司里两头打转,却还要来替我操心这等私事儿,让我这个做弟弟的心里怎么过得去?婚姻大事儿,本该父母做主,既然父亲抽不出空儿过问,我也就不急。”
宋知濯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你可有心悦的女子?倒不用不好意思,男人长大了,都是如此。”
感受到这抹笑意背后深藏的某些用意后,宋知远立时便坚定为自己澄清,“大哥取笑了,哪家的女子会惯常抛头露面的被我瞧见啊?”
他以为一场危机会在自己佯作的故态中被化解,殊不知,正是这一场闪避令宋知濯痛下了杀心。
辞去时,曜日悬的老高,射入宋知濯眼中,再踅出来,业已成为一缕世情淡如水的幽光。在来时,他曾期待过宋知远用坦白铺陈出他心内的一点不忍,然而他的胆色使他错过了这一线生机。
而一味“死机”的药,则被夜合紧紧攥于手中,却似攥着一个新的希望。开锁进屋后,她将那只小小的青釉瓷罐儿揭开盖,抖出几粒嫣红的丹丸在手上,像捧着几颗艳艳的醋栗,两腮内紧跟着便起了涎液。
她吞咽一下,将手心摊在楚含丹眼睑下,“我哥哥叫人送来的,说这个叫什么‘长春丸’,是碧云巷里问人买来的,又说是专给男人吃的。”
楚含丹靑痕未消的脸稍一凑近,便有浓烈的腥味儿扑鼻而来。她一个手软在鼻前扇一扇,颦额轻言,“快收起来吧。”
“嗳,”夜合仍将药丸倒入瓷罐中,牵裙而去放入一个妆匣内,旋回来时,垒眉叮咛,“那卖药的说,这个吃一粒就成,可别吃多了,吃多了损阳伤身。”
“我晓得了。”
楚含丹淡淡地应着,一双美眸凝向窗外,瞧见遥远的长亭内,慧芳正与两个丫鬟扑扇闲谈,她穿着赤色的对襟绉纱褂,姚红石榴裙,活像跳出个蹩脚的野鸡。楚含丹将头转过来,对着夜合笑一笑,“等天黑了,你叫慧芳来一趟。”
“什么?”夜合骤惊,睁圆了两个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