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厌说完,沉默了一会,似乎有什么比听那记忆更重要的东西,又问了孙千一个问题。
“她……哭了吗?”
——
走出孙氏医馆,已经是半夜。
即使今夜没有宵禁,大半的商贩都已经收摊了。
他走出来,连灯笼都没剩几盏,整个街道都黯然地伴着他脚下的路。
沈厌眸色浅,黑夜里也看得清,倒是习惯,连身上的火折子也不曾点一个。
但他习惯,有人不习惯。沈厌往前走了一截,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一盏集市里买的兔子灯笼,倚在桥边,向他看过来。
常意看到他,起了身,对他摇了摇灯笼,兔子灯笼的尾巴可爱的晃了晃,她笑起来,似是往常那样暗藏玄机的嘲讽,又好像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想知道什么,干嘛不亲自问我,连灯也不打一盏,是做贼心虚么?”
四周尽是浅寂的黑夜,而沈厌的眼里唯一的光亮,便是她提着灯笼的模糊影子。
沈厌还是走到她身边。
常意转头,那笑意很浅,却比面对其他人时都要真实得多。
她把另一手里一直提着的东西放在沈厌手里,也没看他,只是说道:“银丝糖上供宫里之后,改名叫龙须酥了,好像只有东街这一家还在卖。”
那一小块洁白蓬松的糕点,被油纸方方正正地包在里头。
常意抬起手,用兔子灯的竹柄戳了戳他的脸颊,惹来沈厌不情愿的侧脸。
“尝尝吧,吃点糖,别苦着脸了。”
第57章 其五十七
她自懂事起, 便很少这样真心的笑过了,但此刻笑起来,也并不难看。
“还甜吗?”常意歪了歪头, 问他。
这几年,她没看沈厌再吃过糖,行军打仗时没这个条件, 回京城后也没见他对吃食有什么需求。
在长堰村、在那墓里, 仅有的两次吃糖的记忆应当已经被他彻底忘却了,又或许是, 他本就不爱吃糖。
常意想想,大概是她自作多情了。
那天他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跟她提起过之前的事。沈闵钰嫌厌这个名字来头不好, 要给他改名字, 他却坚持不改, 最后只得叫了沈厌。
常意不知道他是真忘了, 还是假装不知道。
他明明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却不记得过去, 也不记得自己从前该是什么样子了。
沈厌从不与她提起过往,就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
常意渐渐认识到, 沈厌是沈厌,他可以成为皇帝最锋利的剑,也可以成为荣朝的战神。但他既不是那个长堰村叫厌的少年、也不是在墓洞里喂血救她的那个小怪物了。
久而久之, 他们两看生厌, 彼此之间再也没说过一句好话。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真正正视过沈厌这个人, 但常意走到那摊贩前,还是鬼使神差地买下了这块银丝糖。
沈厌给了她面子,把那块糖一口一口吃下, 声音沙哑地回了她的问话:“甜。”
他到现在也只记得常意给他的那一种甜味,常意给他吃的东西,都是甜的。
常意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怪她记性太好,想起他吃起糖来,永远都是这一个表情,在长堰村里也是,明明吃的是嘴里的糖,眼神却那么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像是被投喂了的小狗。
她叹了口气,一直暗暗淤在心里的那一口气,莫名释怀下来。
她的手搭在他肩上,突然向前走了一步,踩在沈厌乌金的靴子上,轻轻踮起了脚尖。
沈厌猝不及防,伸手揽住她,就常意的体格,踩着他倒是不重。他只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