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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叫穗儿的女人端来热茶,局促且尴尬地望我,我认得她身上的衣服,我在小晴的时尚杂志上见过,价值不菲。
小饮一口,我的余光仍在偷偷打量,比周宅颜色要亮一些,也更温馨些,有了丝烟火味,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到了这个点儿了还冒着热气。
刚在玄关,我注意到鞋柜上只有一双簇新的男士拖鞋,看来主人是没有被通知今夜会有别人来。
那么,她到底是谁呢?一个水灵灵的女人,被钱堆砌在偏僻别墅中,兄长要在除夕夜特地赶来见她一面,他甚至不去陪温小姐。
那道通往二楼的幽暗楼梯,将棉拖让给我的兄长上去了足足一刻仍未下来,独留我和这个女人共处。
我总觉得在深处的尽头,有一双眼正盯着我们,宛如一出傀儡剧的操刀人,需得确保木偶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只要一个不对,他便立刻剪断木偶身后的线。
看得入神了,我身子侧转,一只脚已经跨出去,几乎要起身上楼的一瞬,一声咳嗽拉回我的注意,我因过于专注而不自觉握紧的拳,松开来。
穗儿已坐在对面,朝我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她咬咬唇,红着脸道:“刚刚哥在……不,是周先生在,有些话我不便说,现在我还是得向你解释下。”
这个美丽的女人两只手掐在一起,时不时抬眼,也不知是望我,还是望向二楼。
“我知道你肯定误会了,我和周先生不是那种关系,”她似乎把“那种关系”比我想得还要龌龊,难以启齿地,“我母亲原先是周先生的保姆,我和周先生是从小认识的,后来我母亲不幸在秋天的一场风寒中去世,我那时还在读书,是周先生好心肠资助我,我才能念完书,之后的工作中我不幸聋了一只耳,又是周先生念在旧情,聘我来这里替他打理花草。”
说着,她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拉开窗帘,屋内白光照射出去,印出不远处温室中朦朦胧胧的色块,不甚明朗,却分辨得出的确是红花绿草。
“上次我以为你是周先生资助的别的孩子,我根本没想到你就是他说过的希希,我……我只是怕,“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卸下重担,“我怕你这样好看的孩子获得他的青睐,我就没有一席之地了。”
“你会原谅我的吧?”
她用那双过分可怜的泪眼看着我,我有什么理由不去谅解她?她和我一样,是一个命运由不得自己的孩子,她依托他人而生,宛如一株菟丝子,自然害怕大树的离去,何况,她根本没做错什么。
所以等兄长提溜着一双合我脚的棉拖下楼时,我已经和穗儿一见如故了。
一桌美味我是再没有肚子吃了,可兄长仍是每个菜都吃了一口,夸赞穗儿手艺好,她开心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仿佛整整一年都在等待眼前这个人的一句夸奖。
客厅时钟里,一只灰扑扑的布谷鸟探出头,“布谷布谷”地报时,新的一年又到了,爆竹应声响在窗外。
黑黢黢的夜中,也有一丝光亮,我在心底道,阿森,新年快乐。
兄长也有准备,搬来烟花,不仅如此,他还从袋中摸出了去年我买过的陀螺小炮仗。
他都记得。
我叁下五除二拆开包装,开心得直笑,他也微微笑着,手下用火点燃烟花,随后走来我身旁,烟火绽放在他身后的夜空,风吹乱我们的头发,他安静的面孔镌刻在这一刻。
穗儿大概平时枯燥惯了,今天这样热闹,她简直太开心了,红的紫的蓝的火光冲飞升天时,她跑进屋去取手机。
光明明灭灭印在我和兄长脸上,他仰面,像是在笑着的,趁着这个机会,我准备偷溜去车上取那样东西,没想到他转过脸,问我:“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