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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节
的风是要入骨起寒的,婉姑娘病成那样,你若再病了,谁来照顾婉姑。”

    宋云轻低下头,沉重地叹了一声,抬头对他道:“你今日倒是比我明白。”

    她说着吸了吸鼻子,“也是,我不该这么丧气,但我心里挺难过的。杨婉和厂臣这一路,我都看着,厂臣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知道,真不该落到那样的下场。”

    陈桦叹道:“好在,厂臣有婉姑娘。”

    宋云轻道:“可我也心疼杨婉。”

    她说着朝杨婉的居室看了一眼。“她将出宫的时候,身子就不好,前一段时日,为厂臣没日没夜地撰写那本书,后来还亲自校对刻板,如今书没了,刻板也没了,连印墨纸张,也都带走了……你看这空荡荡的内坊,真叫人灰心。”

    陈桦顺着她的话朝内坊看去,灯暗室空,宋云轻的那一句灰心,还真贴切。

    “你别难受了。”

    宋云轻摇了摇头,“说起来,李鱼死后……”

    她一面说一面环顾周遭,复道:“李鱼死后,这清波馆也是我的家,现也是说没就没了……”

    她逐渐说不下去了,站起身揭药壶的盖子,任凭热气熏眼。

    “你去劈材吧,火不够了。”

    陈桦沉默地点了点头,却蹲着没有动。

    屋宅越空,风声越响。

    “你们都可以走。”

    门廊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宋云轻忙转过身,见杨婉披着一件毛氅站在房门前。

    伙计们看见她出来,也都下意识地站起了身。

    杨婉冲着他们笑了笑,“没事,你们坐着吧,我只是有些话,想趁着我还在,好好跟你们说。”

    她说完,轻轻地咳了一声,清开嗓子,平声续道:“我经营清波馆两年,也有了一些积蓄,我本来想着,留一些来拓展的书坊,再拿一些来修缮我和邓瑛的宅子,但如今应该是用不上了,你们都可以拿走。”

    “东家您不要这样说。”

    掌柜走到门廊下道:“清波馆也是我们的营生,只要您不出事,我们怎么着都能撑下去。”

    伙计们也附声道:“是啊东家,在您这儿不受气,银钱也得的多,如今您病着,却叫我们拿钱散了,我们若真听您的话,那不是坏了良心吗?”

    杨婉摇了摇头,“你们今天看到北镇抚司的人了,就应该知道,我犯了律,是要被处置的人。但对我来讲,每一个人的尊严,都很贵重。我让你们走,不为别的,只因为我知道,把身体交给刑律之后的屈辱。我有罪我认,但你们没有罪,当珍重自由,不必像我一样。”

    她说着咳了几声,宋云轻忙扶住她,杨婉反手握住宋云轻的手臂:“云轻,我在内廷原本没有什么朋友,谢谢你以诚相待,我原本想把清波馆给你,但又怕让你牵连,所以……我把所有的私物都留给你。”

    “杨婉……”

    “云轻,不管你和谁在一起生活,或是以后一人生活,我都希望你能更自由一些。”

    她说完,轻轻地撇开宋云轻的手,没有再说别的话,转身慢慢地走回了居室。

    一灯独燃,一案暖光。

    窗头有寒月在望,窗上落满芭蕉叶的影子。

    杨婉在案后坐下,脱下身上厚重的衣裳,挽起衣袖,伸手取笔。

    用于刊印的棉纸,已经全部被张洛带走了,如今居室内剩下的,是她平常写字的竹纸。纸张有些涩,却也将好帮她稳住了有些发抖的手。她翻开原稿,开始抄写《东厂观察笔记》的第一段字。

    贞宁十二年,隆冬。

    于京郊南海子遇邓瑛。

    是日大雪,满地清白。

    我于窗中窥伤鹤,恰如仰头见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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