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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了可别抬扛,叫你跪就别起来,骂你就仔细听着,若还敢嘴硬,这辈子都别想出门了!”
这老太太穿着深蓝色的万寿纹毛坎肩,裙下有两只小脚,套着棕色的绣花鞋,还没有人的手掌长,头上戴着个黑边的抹额,还挂着金坠子和翡翠簪子,长得活像连环画上的老妖精。
雪兰跪在地上的时候,这老婆子正斜靠在炕头上吞云吐雾,她眯缝着眼,满是褶皱的脸昏昏沉沉的,一句话都不说。
雪兰望了那烟枪一眼,只见不像普通的烟袋锅子,反而有个蒜头样的烟锅,那黑色烟油点上了火,忽明忽暗的,气味怪呛人。
这是在抽大烟吧。
雪兰跪了一会儿,膝盖就难受的不行了。
在硬邦邦、冷冰冰的砖地上跪着,哪能不难受?
何况心里挺憋屈的,在这儿跪个陌生老太婆,人家还就让你跪着,跟没看见一样。
终于,老太婆把烟枪递给了身后一个丫鬟,然后缓缓坐起来。
“认错了没有啊?”
她苍老的声音还带着股粘腻的味,仿佛她刚才抽的烟一样。
雪兰忍着那种憋屈感,给她磕了个头,小声学着三姐教她的话。
“五姐知错了,惹得老太太难过,以后好好听话,再也不敢了。”
老太婆倒也没有纠缠,也不知是不是大烟劲头太大的缘故,她眼角嘴边流下些亮亮的水迹,打了个呵欠后,她朝雪兰摆摆手,然后就躺下了。
雪兰小心的退出来,膝盖麻的根本走不动路,她跪了将近一个小时。
三姐还等在门口,看她全须全尾的出来,舒了口气。
“等会儿再给老爷和太太磕个头,这事就算完了。”
三姐笑着摸了摸妹妹的脸,转眼却又叹了口气。
雨还在下,天就快全黑了。
姐妹两个打着油纸伞穿过门廊,这大院四四方方的,分前进和后进,前进石头砖铺地,是规整宽阔的正房。后进是有花园和小池塘的精细院子,围了一大圈平屋,住着女眷们。
正厅的偏房在摆置晚饭,屋里点了许多油灯,灯火晃晃悠悠的,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在墙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七八个穿着小花褂的丫鬟婆子忙着上菜布酒,一共摆了三张桌子,一张桌子只坐老爷、太太和几个男丁,一张桌子坐女孩们和一个回家的姨奶奶,最后一张桌子全是姨太太。
“老爷、太太,五姐来赔罪了,她整日念叨自己的错处,就盼着能给太太磕个头,万望太太原谅她人小不知事,饶了她这遭。五姐,快!给老爷太太磕头。”
李姨娘一见雪兰进来,就扯着她的袖子跪倒,噗通一声,动作之流利,让人叹为观止。
“免了,我可当不起,这要是再说了什么重话,五小姐又寻了死,我可就冤枉死了。”
正座上,一个穿着蓝缎棉袄的女人理了理耳边的碎发,不阴不阳的说道。
“快,给太太磕头。”李姨娘直接把雪兰的头按在地上。
她的力气很大,雪兰几乎反抗不了。
作为现代人,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其他人总有种尊严受辱的感觉,何况她往这饭厅里一跪,简直就是跪了一屋子的人,给一屋子的人磕了头,她还看到有人悄悄翘起了嘴角。
不过形势比人强,在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境况下,她除了沉默的接受,还能做什么呢?
心一横,眼一闭,雪兰‘吭哧、吭哧’磕起了头。
“五姐错了,真的错了,求老爷太太宽宥……”真是话怎么可怜怎么说。
“行了,快吃饭吧。”
最后,一个威严的男声在雪兰连磕了十几个头后,才终于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