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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上的水把面前的衬衫沾湿了。
几个透明的小点深深浅浅,透出背后胸膛的颜色来,衬衫在海水的映照下变成了蓝色,里面的皮肤似乎也是蓝色的。
“人有千百面。”
“我看到的只是他想给我看的那一面。他和我父亲走过很多艰难的日子,但最后谁都没能信任对方,谁都不愿意再往前一步,一个顽固,一个疯癫……最后变成这样。”
傅云河把他的手松开了。
陈屿把胳膊垂下去,这本来是一个被地心引力牵引的,再自然不过的动作,但此时此刻显得很不合适。他其实不太有应对这种场面的经验,他不擅长安慰人,也没安慰过几个人。
他把手搁在水箱边缘,眼神逃避似的看着下方,没有聚焦在任何一只浮动的水母上,“那很可惜。”
傅云河没有立刻接话。
他看着陈屿下垂的眼睫毛,密密的一小片,看上去很柔软;他想把这个人揉进怀里,想用手掌托住他的脸颊。他转回去,嘴角低低地勾了勾。
相信和交托如此艰难。
困顿的时刻那么多,苦痛那么多,稍不注意就走进死局,稍不注意就会就落得难看的下场。他习惯了不管不顾,习惯了步步紧逼,他从前不觉得自己能为一个人——一个向来没有太多瓜葛的人克制忍耐,把那双眼睛和那颗心放在最为重要的位置,把自己置入无限期的等待里,如今竟连心头颤动的话语都收住了。
他还不敢问,他也不需要回答。
但陈屿从未把余光从他身上移开。他本就放不下心,因此捕捉到了这个笑,心脏在胸腔里挣得骇人。
他止步不前,他彷徨犹疑——傅云河怎会不知道,怎会不痛苦。
他决意离开时担忧害怕的事情早就发生了。
他脊背上甚至因为这份恐惧渗出了汗,忽冷忽热的意味在血液里游走,最终织成一张绵密的大网,把胸腔里压抑的感情带离深海。他缓了好几秒,声音艰涩得发颤,就像水底下晃动的触须,“傅云河,”
“这世界上比我好的人有很多。”
这话真是彻底的无厘头。
眼前的男人也不知是听没听懂,表情甚至看不出在不在意,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眼角上扬成一种他见过的最漂亮、最干脆、最桀骜不驯、势在必得的样子,“但是像我这样的,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作家想说的话:】
三。
57 暇满难得
陈屿这辈子没追过人,都是别人追他。至于原因,他心里有数:莫名其妙继承自父亲的这幅好皮相把他往人烟密集的漩涡里推了一把,总归没有彻底踏出凡尘,风筝似的飘到天上去。
但从来没有人像傅云河这样追他。
他之前的恋爱对象既没有那么大的手笔,也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心思。陈屿不是没看过街头巷尾不着调的青春文学——鲜花美酒豪车生日宴,种种浮夸手段真的叫他碰上了,的确有被打动的时刻,原因却和常人想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