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灰烬
不远。
用手指了指。
阿姨从楼栋再看到她身上,眼神更和蔼了,里面的倾向变化她意识到了。
她忽然烦恼现在过度敏感,敏感得心虚发涩。她不属于这昂贵的地段,她不过只是一个借住的平民租客。
租和买,可以描述那么多的贫富差距。
路柔缩紧身体,看水,顺时针旋转。
“你住这啊。”
嗯。
她觉得水渐渐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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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筝声在上面响,路柔想象他十指的从容和低头沉浸的儒雅。知觉缩得越来越小,只剩音乐和脑子里的画。
阿姨说:江漫的教养在骨子里。
路柔认同。
从不乱丢乱放,只要被给予了一定会说谢谢。一向女士先行,常做最后一个善后的人,走之前也会摆好凳子。
他从不表现愠怒的情绪,平心静气与人说话,永远和蔼可亲。做事专心致志,绝不旁骛。不鲁莽不粗俗,也从不允许自己汗流浃背、狼狈万状。
一切讲究得挑剔。
她一直用勺子转水,慢慢的。
今天太闲了,阿姨继续炫耀他的雇主:
过世的奶奶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把规矩传给了他。
五点准时起床,无论出不出门永远穿戴整齐。衣服不能褶皱,没有灰尘。白天不能床上睡,因为被骂没骨头。被子早上迭好,不到晚上睡不能铺开。站有站姿,坐有坐相,在外在里都得仪表堂堂。
混什么人群,衣服什么料,用的品,细到水杯的花色。一切必须有雅的规矩。
她却喜欢在家散头发,乱得随意。
徐妗说的对:疏离出于他的昂贵,优雅自律使他高不可攀。
一百重被一下塞到了一万重。
勺子转水,更慢了。
路柔后来还知道:为了压抑一切过瘾的动物欲望修身养性。江漫从不碰色淫、鄙视色欲。
他不喜欢野蛮做事,时刻谦逊。
再后来他这么强硬地占有她,她怔了很久。被他吻着同时被他驾驭,她绷紧了身体。他像蜕去人皮的凶兽,失去控制地一次、一次索取她。
她说疼。他说这样疼你一辈子不得忘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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筝音停了。
路柔渐渐听到他下来的脚步。声音越来越清晰,接着,他停了。
她搅动水,喝一口。
路柔抬头看去。他背对她,和阿姨小声说些什么。
江漫的站姿是艺术修整过的挺立,宽肩健腰,修长笔直的腿优越得醒目。
她抬高看他。
背影是个成型的男性。一八九,身高威胁而人惧,又被他柔软的颈子冲淡了。
他说着说着,脖子低下去。
小痣妖冶。
阿姨走了。
江漫转身,向她看来。
阔达的无意识,潮一样一下涌来。她失焦了。一下失守了。
“您好。”他用敬语。
英俊皮囊,出色风骨与古典气色。清冷出尘,气质慈悲。见过他,其余真的看不进去了,一生仅有这个人让她惊艳了。当二十五岁回想这一幕,她仍旧好笑又心酸。
她第一次渴望无偿的给予。
江漫离她两米远,微笑自然。他礼节性的客套已炉火纯青。他的笑像在欣赏你,这种欣赏是从上往下赏的,却并不让人觉得难堪。
她能感觉到他善于肆应,八面玲珑。
路柔把声音压着,滚出粗音:“学长好。”
他手骨很白。“还需要加点水吗?”
不用。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