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金黄的稻束(1942-1947)
当白日将没于黑暗,
我坐在屋门口,
在屋外的半天上
这时飞翔着那
在消灭着的笑声,
在远处有
河边的散步
和看见了:
那啄着水的胸膛的燕子,
刚刚覆着河水的
早春的大树。
我想起海里有两块岩石,
有人说它们是不寂寞的;
同晒着太阳,
同激起白沫
同守着海上的寂静,
但是对于我它们
只不过是种在庭院里
不能行走的两棵大树,
纵使手臂搭着手臂,
头发缠着头发;
只不过是一扇玻璃窗
上的两个格子,
永远的站在自己的位子上。
呵,人们是何等的
渴望着一个混合的生命,
假设这个肉体内有那个肉体,
这个灵魂内有那个灵魂。
世界上有哪一个梦
是有人伴着我们做的呢?
我们同爬上带雪的高山,
我们同行在缓缓的河上,
但是 能把别人
他的朋友,甚至爱人,
那用誓言和他锁在一起的人
装在他的身躯里,
伴着他同
听那生命吩咐给他一人的话,
看那生命显示给他一人的颜容,
感着他的心所感觉的
恐怖、痛苦、憧憬和快乐吗?
在我的心里有许多
星光和影子,
这是任何人都看不见的,
当我和我的爱人散步的时候,
我看见许多魔鬼和神使,
我嗅见了最早的春天的气息,
我看见一块飞来的雨云;
这一刻我听见黄莺的喜悦,
这一刻我听见报雨的斑鸠;
但是因为人们各自
生活着自己的生命,
他们永远使我想起
一块块的岩石,
一棵棵的大树,
一个不能参与的梦。
为什么我常常希望
贴在一棵大树上如一枝软藤?
为什么我常常觉得
被推入一群陌生的人里?
我常常祈求道:
来吧,我们联合在一起
不是去游玩
不是去工作
我是说你也看见吗
在我心里那将要来到的一场大雨!
当寂寞挨近我,
世界无情而鲁莽的
直走入我的胸里,
我只有默望着那丰满的柏树,
想他会开开他那浑圆的身体,
完满的世界,
让我走进去躲躲吗?
但是,有一天当我正感觉
quot;寂寞quot;它啮我的心像一条蛇
忽然,我悟道:
我是和一个
最忠实的伴侣在一起,
整个世界都转过他们的脸去,
整个人类都听不见我的招呼,
它却永远紧贴在我的心边,
它让我自一个安静的光线里
看见世界的每一部分,
它让我有一双在空中的眼睛,
看见这个坐在屋里的我:
他的情感,和他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