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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半撑了眼皮,似醒非醒地送出茫然散乱的目光,便不觉心虚。
何英迟缓地眨着眼,感觉身边十分温暖,他不想自这温柔乡中清醒,于是糊里糊涂地翻身靠了过去,闭上双眼,舒服地呓语道:“师傅……”
余燕至侧躺着,在何英贴近的气息中满腹心思——何英不是小孩了,不该还如此依赖师傅。
手心贴上了何英后颈,先是温柔地抚摸,然后渐渐收拢了五指……何英不安地动起来,仿佛做了噩梦,面庞上有痛苦之色;其实余燕至的力量不至于让他觉得疼,最多是不堪忍受的压力。何英终于清醒了些,他张开双眼,逐渐汇聚起的目光扫在了余燕至脸上。
手掌此刻已经顺着何英的脊骨停在了后腰,余燕至望入他眼中,声音又轻又柔,“怎么了?是不是冷?”
何英不觉得冷,是真的做了噩梦,梦里他不停地劈着木柴,一根一根,然而不知何时,那些柴火变成了石块,眼瞧着越积越多,竟堆成了石山……他仰起头,石山上站着个人,瞧不清模样,但直觉是在对他笑。那人边笑边将石头踢下山,何英动弹不得,只觉碎石压身愈渐沉重,几乎喘不过气……
梦里那座山仿佛还压在心口,无能为力之感挥之不去,何英咬着牙,不肯说话,在渐渐黯然的烛火中一下一下地眨着眼睫。
余燕至轻抚何英一侧肩胛,想起刚到落伽山时的情景,他夜里被噩梦惊醒,何英也这样安慰他;余燕至有种满足感——这时候能陪在何英身边的唯有他,师傅毕竟只是师傅。
何英不知几时才重新入睡,余燕至浅眠,半梦半醒间感觉手心下的人复又辗转起来,他收紧臂膀,动作轻柔而强硬,禁锢住了那凉软的肉体。片刻后,那人渐渐安定,在余燕至的臂中发出了小小的呼声。耳畔的声音让余燕至心觉平静,接近幸福,仿佛不曾经历任何苦楚,父母仍在,身边还有何英。
他随之沉入梦境。
梦里的景象犹如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他身在其中,边走边看——夏日炎炎,秦月儿双手捧着西瓜吃得满脸汁水,哑巴婶拿脸帕边给她擦边乌拉乌拉地小声唠叨,秦月儿仿佛听得懂,忽然喊了一声‘娘’。落叶秋风,枯叶如雨飘落,庄云卿持剑独立山间,形孤影只,脚边遗落着另一把剑,半晌后只闻幽幽叹息。白雪苍茫,寒风习习,谢玉岑坐在窗前剪纸,手中的雪花有着火红的颜色;半支起的纸窗外,余景遥正在梅林练武,雪映寒梅傲骨艳。
夏隐秋现,秋逝冬临,冬去春来……余燕至仿佛一名过客,走过一幕幕熟悉的场景,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
他想停下,然而双脚不听使唤。
春暖花开,艳阳高照,一片嫩绿的草地上,何英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两只小白兔。这一次,余燕至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何英身边,他悄悄握住何英的手,像去看小松鼠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