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钟华甄有所猜想——有人没听自己吩咐,把消息传到了长公主耳中。
她是皇帝指定的太子伴读,在太子身边待了将近十年,几乎每天都和他在一起。但近年来身段愈显婀娜,快要藏不住,为避日后出岔子,她自作主张,和太子闹了矛盾,回侯府后没多久又对外称犯旧疾,闭紧府门不再出门。
迎风而舞的旗帜便露出个头,金线绣襄字,引人注目。宽大的车舆两旁坠轻轻晃动的深蓝流苏,车门镂雕如意方孔,嵌铜以构色,里面坐一美妇人,随行侍卫腰佩雁翎刀,面容肃穆。
钟华甄叹声气,下了台阶。
正圆辋毂停下,骏马蹄声落地,青衣婢女轻掀开马车的帷幔,露出里边人的面容。
襄阳长公主名孙邬,是皇帝义妹,已逝战神威平侯的发妻,年近四十,风韵犹存。
马车下的脚凳内角饰双鱼莲缠枝纹,低奢贵气,一个绿衣嬷嬷搀她下马车,长公主素簪挽发,清冷的面庞稍有疲倦。
府内的小厮婢女跪地,高声恭迎长公主回府。马车仪仗肃穆,天色已晚,日头西落。
钟华甄过去轻扶长公主的手,旁边嬷嬷行礼称句世子,退至一旁。
她窄袖绣玉带纹,身披遮挡凉意的深灰披风,开口道:“母亲长途跋涉,当是劳累,甄儿让人备了膳食。”
长公主反握她纤细手腕,径直开口道:“我有事要问你。”
细腕传来的温度冰凉,钟华甄手一顿,点头应声。
她从小就吃各种补身子的东西,虽比不过男子,但要比寻常女子要高一些,脸还没完全长开,倒也像个颀长清隽的少年。
钟华甄让跪地的下人起来,扶长公主跨过门槛进前庭,她没见半分紧张,语气温温,又说起几天后的重阳宫筵。
长公主随口应下,没放心上。
威平侯生前住所名念康,在侯府西北处,长公主一直住在楼中。阁旁有湖水绕假山,秋日萧瑟,几片黄叶落入水中,激起一阵荡漾远去的水波。
厅前立柱漆红,一扇紫檀木嵌玉长屏风遮住视线,花梨木围子罗汉床浮雕缠枝莲。
婢女在旁添茶,釉色瓷杯中茶香四溢,沁人心脾,腾腾而上的热气氤氲。
长公主坐于正厅上,摆手让屋内所有伺候的侍婢都退了下去。
钟华甄先开口问:“母亲要问什么?”
长公主抬头道:“我听闻一个半月前的早上,李煦从你院落里走出去。”
钟华甄顿了顿,东宫太子名李煦,年有十七。
长公主与先皇后早年不合,太子为先皇后所出,长公主厌恶至极。
她随口回:“您是要问这个?这算挺久前的事。我同刑部尚书府的魏函青闹了一场,让侍卫打断他的手,太子让我赔礼,我不去,我们闹翻了一阵,他自己偷跑过来和好。”
长公主向来不会在这些小事上管钟华甄,但钟华甄的女儿身是秘密,她皱眉问:“他在你屋子里做了什么?”
钟华甄没有慌张,她卷长睫毛微颤,好像在回想那件事,突然笑了一声,“那天晚上很热,他在地上趴了一晚,我醒来时吓了一跳,幸好他醉得迷糊,什么都没看见。”
她平时就很会说话,但笑意不像作假,长公主打量她几下后,才点头道:“如此便好,你不要让他发现。”
“我晓得,”钟华甄道,“明天或许不能伴母亲左右,他明早要我去京郊狩猎,拒不了。”
长公主蹙眉说:“贪玩耍闹,不成大器。”
钟华甄细指纤白,她端起杯茶,低头抿茶润嗓子,心想错了,他还真是个成器的。
日后一座城池中的所有性命,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她正打算开口岔开话题,一股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