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二人咫尺相距,周妙脸色涨红,却见李佑白的目光反而沉郁了下来,黑漆漆,乌沉沉,他的神色依旧凌厉,只是先前青白的脸色稍缓。
温水散去了他脸上的血迹,他甚至抬手,擦了擦周妙脸颊旁的血污。
周妙浑身发抖,躲过他的手掌,又道:“你滚出去!”
李佑白嘴角沉下,却转而抚摸她的头发,将她打结的湿发挽在耳后。
周妙怒而惊起。
你不滚,我滚!
只见李佑白手掌一翻,两手死死按住了她的双肩,将她困在了浴桶的方寸之间。
他顺势欺身而上,他的眉睫近在眼前,他的嘴唇贴着她的嘴唇。
周妙躲闪不及,只得紧紧地闭上了嘴,像是绷紧的蚌。
李佑白似乎并不勉强,只用薄唇贴着她的嘴唇辗转。
周妙伸手用力推他,待到突然摸到他锁骨下的白纱,她手中不禁一顿,悻悻地收回了手。
李佑白仿佛笑了半声,往后稍稍退却,可依旧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你为何要哭?为何要躲?”他复又问了一遍先前在车中的疑问。
周妙咬紧牙关不说话。
李佑白沉默了片刻,忽而脸上像是露出一个苦笑,自顾自又道:“你真觉得我动不动便要杀人,是么?可你手无寸铁,孟澜只需抬手便可轻易了结你的小命。从前在盘云山中时,你不是就知道了么,你不杀人,人亦杀你,怎么,因为此人是孟澜,你才哭了?”
周妙心中一沉,她在盘云山时,确实以乱石砸过贼人,只是彼时那人并未被砸死,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才被李佑白一刀封喉,是她把那人的尸首推下了山。
周妙闭上眼睛,显然不愿再回想了。
耳边却听李佑白又道:“孟澜与那人毫无差别,绝非无辜,你猜他要是持剑窥见我的后背,他会不会一剑刺来。”
会。
周妙毫不怀疑,孟澜以命相搏,要是能真杀了李佑白,他绝不会手软。
然而,这并不是最根本的缘由。
手握皇权,口含天宪,生杀予夺。
“你怕我,是不是?”
周妙猛然睁开眼睛,面前李佑白的双眼澄澈,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
“一直以来,你小心讨好我,是因为你惧怕我,是不是?”他的眸光恍惚间黯淡了些。
周妙张了张嘴,想要摇头。
“我绝不会杀你。”李佑白仿佛自嘲地一笑道,“我心悦你,绝不会杀你。”
周妙倏地一愣,桶中升腾的热气像是突然飘到了她的脸上,她的鼻尖,她的额头上。
李佑白缓缓笑道:“哪怕你不是周妙,亦无所谓。”
周妙惊愕地瞪大了眼。
她当然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她刚才浑浑噩噩,脱口而出的话,已是覆水难收。
她搜肠刮肚地想了一会儿,却找不到任何话来说,她唯有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李佑白。
李佑白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你事事小心,时时机警,唯恐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你若真是衮州的周妙,无缘无故,为何要偏帮简家人,池州简氏一族该与周家毫无瓜葛。我从前便猜,你其实是冒名顶替了衮州的周妙进京,对么?你其实是想替简氏翻案?莫非简临舟从前于你有恩?”
周妙惊愕的心情翕然间变得酸胀,宛如一只气泡骤然被戳破,轻盈盈散去,可是余响犹在胸膛乱窜。
她万万没料到,李佑白竟然早就深深地怀疑她了,进而还体贴地替她脑补出了这么“合情合理”的推断。
周妙心跳加快,更觉口干舌燥。
她垂低了眼,口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