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皇帝眸色微寒,看了一眼垂首的四皇子,又瞥向贞贵妃。很快便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敛住神情,缓缓道:“太……”
他顿了一下,嗓音缓和:“长卿的琴技亦是出神入化,曲尽其妙。”
元容怔了住。
他慢慢地抬起头,看向正位高坐的皇帝。
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皇帝又是拍他的肩,又是唤他的字——原来皇帝知道他的字是什么。
皇帝还夸了他。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事情。
哪怕是他几年前打了胜仗回来,皇帝也最多就是在洗尘宴上,极其客套,极其敷衍地道一句——辛苦了,太子。
这一时之间,让元容觉得有些怪异,有些别扭,还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五味杂陈,复杂难言。
他抿住薄唇,垂下眸,轻声道:“谢父皇夸赞。”
皇帝微微颔首,继而看向顾休休:“你方才献奏的曲音极妙,朕心甚悦,想要些什么赏赐?”
顾休休起身,福着身子:“儿臣能为太后献奏琴曲,乃是儿臣之荣幸,亦是儿臣的本能,儿臣不敢居功。”
她越是如此说,皇帝越是要给她赏赐了。许是听闻那广陵散有些感慨,想起了为护送元容而战死在平城的骠骑将军父子,不由一声叹息:“朕记得你二叔父乃是骠骑将军,时间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已是过去了年之久。”
皇帝道:“骠骑将军肝胆忠义,护送太子撤离平城有功,朕今日特将其追封为义勇候。另追封其子为神武将军。”
话音落下,顾家几人,几乎是同时怔住,神色微滞地看向皇帝。
就连元容,眸光也微微一变。
骠骑将军与其子都战死在了平城,便是追封骠骑将军为义勇候,这侯爵之位,也没有子嗣能继承了。
可这是皇帝对于骠骑将军的认可,更是相当于为他们洗清了年前那一战后四起的流言蜚语,告诉天下众人,骠骑将军父子是为北魏子民战死,而非通敌叛国的奸细。
顾休休是几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个,她眸中腾起雾气,屈膝跪了下去,朝着皇帝叩拜:“儿臣谢过父皇恩典。”
这一声,像是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永安侯夫妇与顾怀瑾,先后跪了下去,嗓音响亮,叩谢皇恩。而顾佳茴则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神中含着些迷茫与不知所措。
追封谥号……到最后却是沾了顾休休的光,才让她父亲和哥哥都追封了谥号,洗清了多年的冤屈?
为什么偏偏是顾休休?
不该是顾休休才对,明明四皇子答应了她,那是她的父亲和哥哥,不是顾休休的!
顾佳茴浑身紧绷着,垂放在双膝前的手臂抖动着,指甲掐进了掌心里,却丝毫察觉不到疼痛,甚至连脸皮都在微微抽搐着。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跪了下去,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起了身,泪水止不住从眼眶中溢出,有一种近乎耻辱的情绪堵在了喉咙里,让她有些无法呼吸了。
什么都是顾休休,哪里都有顾休休。
所有的风头都被她出尽了,就连追封谥号,最后也要靠顾休休才能办到。
那她活着有什么用?她活在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永安侯夫人察觉到顾佳茴的情绪不对劲,却还以为顾佳茴是激动的,连忙递上帕子,又轻拍着她的后背,宽慰道:“佳茴,不哭了,你父亲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听闻这话,顾佳茴埋着头,身子不住抖动着,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宴会结束后,已是午时了。
即便过去了一个时辰,顾佳茴的心情依然没能平复下来。几乎是在宴会结束的第一时间,顾佳茴便借着要去小解的借口,去了贞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