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虞歌的美,是介于青春洋溢的稚嫩和妩媚成熟之间的交界线,说不清道不明。许是因为虞歌平日的言辞举止太过彪悍,有时候又像是个童真的稚孩,顾休休便下意识将她当做了同龄人。
“那我下次见了虞歌夫人,要好好跟她讨教一番。”顾休休认真道:“这样等我年纪大了,站在你身边也不显年龄。”
元容挑起唇,微凉的手掌叩在她的后脑勺上,柔软乌黑的青丝从指缝间滑过:“不论何时,你都比我年轻。”
她笑了起来:“那当然,你是老牛吃嫩草,我比你小七岁呢。”
秋日午时后的盛阳,伴随着温和的风,凉丝丝拂过院子里种的桂花树,金灿灿的芒被分割成了细碎的光影,透过树叶的间隙,落在她的眉眼上。
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脆生生的,唇畔两侧堆出两道梨涡,齿如含贝,青丝半掩着的小脸上笼罩着淡淡的光晕,看得元容怔了一瞬。
假若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
他好期待顾休休所说的那些。
他们会有一个孩子。
他会陪着她老去,可不管是什么时候,他永远都会比她年长七岁。
但这不过是元容的奢望罢了。
他的年龄终会定格在某一日,抛下尚且年少的她。
顾休休不知道西燕君主到底有多可怖,他在那里生活了年,整整一千零九十五天,煎熬难耐,生不如死。
西燕君主将所有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方式都用了一遍,像是在驯服野兽,为了让他屈服,为了折断他的傲骨,不择手段。
古语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倘若他身死后,单凭顾怀瑾,又或是顾家,想要在西燕君主手底下护住顾休休,这并不是一件易事。
更何况,元容实在太了解西燕君主了。
即便嘴上说着全凭他的想法,去或不去都可以,但如果他不去,西燕君主最后也会想法设法逼他去。
到那时,又何止是顾休休会受伤。
顾家,王家,乃至刘廷尉,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可能遭到西燕君主的报复。
自从遇见过西燕君主后,元容又何曾有过选择。既然他必定会死,那死在北魏和西燕,又有什么不同?
但顾休休不一样。
理智告诉他,她年纪还小,待他与西燕君主同归于尽后,她可以另择一门婚事。
倘若她不想再嫁,带着他留下的遗产,那些商铺地契,也足以保全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抛却理智过后,元容又忍不住想——
上天在他生不如死的时候,偏不让他死。又在他生出牵挂与惦念后,让他舍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坦然赴死。
他怎么舍得她。怎么敢去想,在他离开后,她爱上别的男人,与那人亲吻,与那人诉说爱意,被那人拥入怀中,夜夜同寝,死后共穴。
而他,从孤零零的一个人,变成孤零零的一座坟。
心如刀绞的滋味,大抵不过如此。
直到刚刚,元容听到她说——我喜欢你。
便是在那一瞬,逃避了七年,犹如行尸走肉般苟活于世的元容,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失去的胆量,失去的勇气,失去的力量,都在这一刻寻找了回来。
顾休休喜欢他,她的心里有他。
有她这一句话就够了。
只是,顾休休不可以跟他去西燕。
所以,他骗了她。
元容告诉她,他不去了。但,待到启程那日,他便会用酒灌醉她,等她醒来时,他大概已经出了北魏。
明日回门,他就会将此事与永安侯夫妇和顾怀瑾坦白,恳求他们拦住她,不要让她离开洛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