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的银行家》 第二部分 第四章 乔布拉村做竹凳的匠人(1)
这些漂亮的竹凳挣的所有钱,50波沙,对吧?”
“对。”
苏菲亚不想再浪费时间讲话了。我注视着她又开始工作,她棕褐色的小手编织着那些竹枝,它们成年累月地这样做着,这是她的生计。她光脚蹲在硬泥地上。她的手指长了茧子,指甲里带着黑色的污泥。
她的孩子们如何能挣脱自她而始的贫困循环呢?苏菲亚的收入几乎不够她自己吃的,更不要说使她的家人有适当的居所和衣着,那么孩子们又怎么去上学呢?简直不可能去想象某一天她的小孩子有可能逃脱这种惨境。
苏菲亚·贝格姆一天只挣两美分,这使我震惊。在大学里的课程中,我对于成百上千万美元的数额进行理论分析,但是在这儿,就在我的眼前,生与死的问题是以“分”的单位展示出来的。什么地方出错了?!我的大学课程怎么没有反映苏菲亚的生活现实呢?我很生气,生自己的气,生经济学系的气,还有那些数以千计才华横溢的教授们,他们都没有尝试去提出并解决这个问题,我也生他们的气。在我看来,是现存的经济制度注定了苏菲亚的收入将永远只能在如此低的水平,她永远也攒不下一分钱,永远不可能有任何投资来扩展她的经济基础。她的孩子注定将像她和她的父母一样,继续过着赤贫的生活,食不果腹,勉强维生。我以前从没听说有任何人会由于缺少22美分而受苦,在我看来,这是不可能的,是荒谬的。我是不是该立即把手伸进口袋里,把苏菲亚需要作为资本的那一丁点儿钱交给她呢?那是十分简单,轻而易举的事。而我克制住了这个冲动。她并不是在要求施舍。况且,送给一个人22美分并不能长久地解决问题。
拉蒂菲和我开车回到我山上的家。我们在傍晚的溽热中在花园里散步。我试图以苏菲亚自己的视角去看待她的问题。她受苦是因为买那些竹子要花费5塔卡,而她没有购买原材料所需的现金。结果,她只能在一个绷紧的循环中——从商人那儿借钱,并把东西卖回给他——维持生存。她的生活是一种受制约的劳作形式,或者干脆地说,就是奴役。那个商人算计得很精,只付给苏菲亚刚刚只够购买原材料,和勉强够活下去的钱。她无法挣脱被剥削的那种关系。要生存下去,她就只能通过那个商人继续劳作下去。
在第三世界里,高利贷变得如此标准化和广为流行,以至借贷者很少意识到,那是一种多么强制蛮横的契约。剥削在各种伪装下进行着。在孟加拉的乡村,在耕种季节开始时所借的一莫恩德(1 maund,大约37公斤,印度及部分中东国家使用的重量单位)带壳的稻子,到收割时必须要还两莫恩德。土地被用于质押时,将任由债权人处置,债权人可以在完全还清借款以前一直拥有对土地的所有权。在许多情况下,一种诸如“保南纳马”( bawnanama)的正式文件保证了债权人的权利。根据该文件,债权人通常拒绝接受对于借贷的部分偿还,在规定的偿还期限之后,债权人可以按事先商定的“价格”“买”断这块地。另一种抵押担保形式是“达丹”( dadan),契约确保商人借出的贷款可以事先商定的低于市场的价格收购将来的农作收成。苏菲亚·贝格姆就是在与放贷人之间的一个“达丹”契约的制约之下,来制作她的竹凳的。
在孟加拉,有时借贷是为了一些特别的或暂时性的目的(比如嫁女儿啦,贿赂官员啦,打官司啦),但有时就只是为了活下去——买食物、药品,或是应急。在这种情况下,借贷者很难摆脱借贷的重负拖累。通常,借贷者不得不再次借贷以偿还以前的借款,最终就会像苏菲亚那样深陷于贫困的循环中。在我看来,苏菲亚只有找到5塔卡来买她的竹子,她作为契约奴隶的地位才可能改变。信用贷款可以给她带来那笔钱。然后她就可以去自由市场上出售她的产品,向消费者直接收取全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