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润--第八章 搭梯子
那一颗真挚的心,仍然矢志不移地守在冲击哥德巴赫猜想的寂寞阵地上。
人世间的冷遇、歧视、逆境所带来的种种压力,可以诱杀创造的生命,然而,对于那些心气不凡的人,也可能激起更大勇气,去搏取未来和明天。外国学者所称道的“逆境是一所难得的学校”,原因便在于此。颂歌、鲜花、掌声、顺境同样会带来盲目的自满,诱发虚荣,让那些奋斗者陶醉其中,而忘却了自己的神圣责任和使命。被胜利的欢歌所淹没的英雄已是屡见不鲜了。
我们一次次地在鲜花和赞美中寻觅陈景润的足迹。事业、家庭皆十分完美的陈景润,并没有重蹈许多英雄的悲剧,他仍是一如既往地背着行囊,艰辛跋涉在通往哥德巴赫猜想顶峰的道路上。
童心无欺。要从陈景润的口中采访到他冲击(1+1)的情况,是不可能的。他在科研上,一生严谨。深奥的数学公式和繁冗的推理过程,外行人无法听懂,他也不作介绍。冲击过程中的艰难,只有他自己才能体味其中的苦涩,不善言辞的他,更不懂得如何表达。佩服采访艺术娴熟的记者,终于发现了欢欢不仅是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而且是懂得某些“军情”的“重要人物”。
欢欢从小很有礼貌,对前来采访的记者们热情而又感到新奇,当记者问到陈景润的一些情况时,他所透露的一些“内幕”是很有兴味的:
“每天,我爸爸总是很迟很迟了还不睡觉,问他忙什么,他说,做作业。也就是做数学题。经常做到第二天三四点钟还不睡觉,有一回,我妈妈生气了,和爸爸吵了起来,爸爸才磨磨蹭蹭地去睡觉。”说到这里,欢欢笑了,记者也笑了。
军人出身的由昆轻易不透露“秘密”,见儿子漏了点底,才解释说:“先生干起活来,往往就忘记了自己的健康。我原来脾气不大好,任性,结婚以后,却很少能生起气来,我理解先生的心情。有时,实在忍不住了,会发火,但只要我一生气,先生就听我的了。”由昆话音一落,把陈景润也逗乐了,他忙不迭地打圆场。
“我听由的话,我听由的话。”
于是,屋子里便爆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陈景润把做好攻克哥德巴赫猜想(1+1)的外围工作,形象地比喻为是“搭梯子”。“搭梯子”何其容易?只有搭好人生的梯子,才有可能搭好科研攻关的梯子。
他是不屈的。1985年,陈景润已开始病重,开始,他在中日友好医院住院治疗。他从小就多病,各种疾病像影子似地尾随着他,或许,是病久了,司空见惯,也就不当一回事了。他哪像住院,随身带去了书、各种资料,病房成了工作室,日日夜夜,仍在不停地计算、推理,时常工作到第二天凌晨四五点钟。令许多医生护士惊讶的是,几乎是打了个通宵的陈景润,第二天早晨,精神仍是很好。有时,他担心医生来查房,便“故伎重演”打开手电,躲在被窝里看书。他以燃烧自己生命之火的代价,希冀能搭起一座通往风光绮丽的峰巅的梯子。
他会想起杜甫咏诸葛亮那悲壮的诗句么?“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在陈景润生命的辞典中,他几乎没有提到过让一般人感到恐怖的死亡二字。他经受的苦难太多,亦已经领略过死神的威胁,反而把这一切看淡了。他是一棵“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竹子,任风雨飘摇,任严霜厉雪,我自岿然如故。他那非凡的韧性和把生命力量弘扬到极致境界的精神,为人们树立了一面最灿烂的生命之旗!
在“搭梯子”的漫长岁月里,陈景润做过多少题目,真是算不清了。过去,他的草稿纸是用麻袋装的,后来,一摞摞地置放在书房里,有不少还放在办公室中。他已去世一年多了,至今,你走进数学所,在昔日同事的案头上,或者,在办公室的柜子里,陈景润的草稿纸随时可能找到。字迹如镌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