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从中作梗,齐凤举终于可以亲手交给他,或者、亲口说给他听。
重见江梦枕的喜悦之情,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胸中激荡的云雾化成了倾盆之雨,心口比凝碧池中的寒水还要冰凉。他本以为自己长大了,学了一身本事、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江梦枕身边,可在这两个人面前,他似乎永远都是那个自惭形秽的顽童,心中满怀丑陋的、无法解脱的嫉妒。
人群里传出一片欢呼,齐凤举说出最后一个灯谜的谜底,在老板如丧考妣的脸色中,伸手摘下高悬的琉璃灯,递向江梦枕,在众目睽睽之下,江梦枕垂下眼眸接过了那盏灯,围观的人们又发出善意起哄的笑声。
齐鹤唳知道,对于江梦枕那样守礼的人来说,这个一递一接的举动已经代表了太多的意义。他突然觉得自己回来的太晚了,与江梦枕错过的这三年,也许会让他后悔终身。小时候,他尚懵懵懂懂,不知道那些哀愁苦闷都是为了什么,现在他终于懂了,江梦枕只会属于一个人,他如果想得到他,就必须和大哥、和所有人去争去抢。齐鹤唳紧握双拳,他多想冲上去砸了那盏灯,带着江梦枕逃到罕无人烟的山上去,让他一辈子只守着自己,但齐鹤唳心里很清楚,江梦枕绝对不会和他走。
这一场隐秘而漫长的暗恋,从头到尾只是齐鹤唳一个人的事,他甚至不敢让江梦枕知道他的心中所想,怕从心上人脸上看到和别人一样的鄙夷不屑,他只能沉默地奢望、沉默地失望,然后沉默地离开。
江梦枕提着光华耀目的琉璃灯,无意瞥见一个背影,那是个高挑清健的少年郎,他逆着人流往外走,在欢悦的人群中显露出一种不可言说的孤独。江梦枕不知为何有些在意,他发觉那个人走得很慢,仿佛希望有人叫住他似的,四下里有无数嘈杂的声音,那男子都没回头,到底是这样一步步走远了。
朱痕捶着小腿坐在街边,几个游手好闲的登徒子围着他搭讪,朱痕抱着莲花灯高傲地不理睬,任他们涎着脸买了好几盏新鲜花样的灯来讨他欢心。
小哥儿,你手里的灯也太旧了,这样的莲花灯早没人要了,一个阔少模样的人调笑道:你给爷笑一个,这盏和合二仙灯就送给你,要二两银子呢,怎么样?
朱痕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结果那边又凑上来一个人,我这盏西厢美人灯要五两,你让我拉拉小手,如何?
朱痕被他们烦得够呛,站起身想要离开,这伙人却不依不饶起来,一边拉扯着他不让走,一边骂骂咧咧地说他不识好歹。
不识货的下贱东西,把这破灯当宝贝!一个人夺过莲花灯就要踏碎,朱痕急了眼扑过去和他扭打在一起,很快不敌被人压在身下,那伙人都凑上来互相使个眼色,猥琐地商议着要把他拖到暗巷里去。
朱痕又惊又怕,惊恐地向人求助,可哪有人来趟这浑水、惹祸上身?正在绝望之时,他突然看见齐鹤唳目不斜视地从旁经过,赶紧放声大喊:二少爷...鸣哥儿救我!
齐鹤唳脚下一顿,眼光扫过面色嚣张的一干人等,而后又看向眼泪汪汪的朱痕和残破的莲花灯。
识相的滚远点!这些人被驻足之人淡淡地看了一眼,感觉像被寒风刮了一下、心中一抖,但转念想到双拳难敌四手,他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
别他妈碍大爷的好事,毛没长全就学人家英雄救美?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这配不配的挑衅一下子戳到齐鹤唳的心管子上,令他酸涩难受至极!齐鹤唳平生最恨这种质问,从出生开始,他就在被齐夫人、周姨娘反复地强调告诫他的不配,在遇到江梦枕之后,他又一次一次地问着自己,直问到今夜,他自知仍是配不上!
冷冷而立的男子倏然动了,他小豹子般扑过来,举起的拳头不快不慢却怎么也避不开,齐鹤唳的招式没什么花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