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吕·红绣鞋 挨着靠着云窗同坐/贯云石
挨着靠着云窗同坐,偎着抱着月枕双歌,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哪,闰一更儿妨什么。
元曲中的一些题情的作品写得很大胆,这和诗的含蓄不太一样。其实诗文中也有这样的内容,不过因其含蓄,就显得不那么刺眼,于是就有了后人所谓“《国风》好色而不淫”(《史记·屈原列传》)这样的评语。
词要露一些,但也有一定的限度,“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秦观《满庭芳》),大概也就只能写到这个尺度了。就这样,秦观还受到他老师苏东坡的批评。
元曲更接近市民口味,因此在表现上更为大胆一些,也确实有一些低级趣味乃至赤裸裸的色情描写,但是,绝大多数的作品,还是守着一个尺度的。比如这一首,写男女欢会,最露骨的也就是“挨着靠着云窗同坐,偎着抱着月枕双歌”,应该说,是并没有突破尺度的。这让我想起汉代张敞画眉的故事。
有人向皇上举报,说京兆尹张敞不老成,早上居然为妻子画眉。汉宣帝就把张敞找来问。张敞承认确有此事,但是补充了一句说:“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皇上都笑了,自然也不会再怪罪张敞了(见《汉书·张敞传》)。
这首曲前面写了那么多,其实是在为最后一句合于情而不合于理、但又是这对恋人实实在在的想法作铺垫。“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快亮了,又快到了分别的时候,怎么办?他们甚至希望老天爷“闰一更儿妨什么”。
清华广生的《白雪遗音》一书中,收录了一首民间歌谣,叫《喜只喜的》:
喜只喜的今宵夜,怕只怕的明日离别。离别后,相逢不知哪一夜。听了听,鼓打三更交半夜,月照纱窗,影儿西斜。恨不能,双手托住天边月;怨老天,为何闰月不闰夜!
清代尹湛纳希的小说《泣红亭》中有歌女演唱:
惜只惜的今宵夜,愁只愁的明日离别。离别后,鸳鸯流水梅花谢。猛听得,鼓打三更刚半夜,刹时窗外月影西斜。恨不能,金钗别住天边月。恨老天,闰年闰月不闰夜。
西北民歌《信天游》中的《酸曲》有:
公鸡踩蛋把翅扇,怀抱郎君把气叹。闰年闰月样样有,为何不闰五更天?
大概都是从“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哪,闰一更儿妨什么”变化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