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4)
从村子外走来一个人。
身穿白色的短款羽绒服,一条黑色的收脚棉裤和一双短筒棉靴,时尚得一看就是打城里来的,只是顺着衣服往上看到样貌时,倒让人有些惊讶,这是一位老者,带着包耳的大棉帽,毛线织的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可那白色的长须却钻出来,随着风不断的在摇晃着。
一双眼睛平静而又广阔,仿佛能望尽沧海桑田。
他走到顾南松的身旁后静静的看了会儿,终是在一声怜悯的叹息中弯下身将其抱起。
易寒沉去阻止的手从两人身体中穿过,他微微愣住,脑海中快速闪过几番猜测,看着老人转身离去的背影,他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短暂的晃神间便没有跟上,待回过神来时,老人已经带着顾南松消失在肆虐的风雪中,难辨踪迹。
但风里的叹息还未彻底消散。
易寒沉细听。
那是老者沧桑的声音,他道:天道无情,天道有情啊
这个是什么?
这个好吃吗?什么味道的?
这东西有什么用?
为什么他们可以去上学我却不可以?
为什么前山的小孩都不能和我一起玩?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易寒沉紧紧的皱起眉头,几乎快要承受不住耳边久久不绝的十万个为什么的折磨。
不知道是不是八九岁前没人教着说话,也没人陪着说话,如今话能说得流畅,意思能表达得清楚后,顾南松这嘴就没有停过,有他在的时候和他叽叽喳喳,看不见他时也能一个人自言自语一天。
袖子被拉了拉。
他冷冷的丢过去一眼。
那双充满着求知欲的眼睛正专注而又期待的看着他。
涌到嘴边的顾南松专配口头禅又硬生生被他吞了回去,卡在胸口处一阵气闷堵得慌,含着几分不耐的视线落在少年手中捧着的书上,也不知道那位老者是怎么想的,送来的书五花八门,上到天文地理,典籍科学,下到儿童连环画,家庭烹饪教学,有这闲工夫不如把少年送到学校,自会有老师教导,就算不送学校,那自己也可以来教导孩子,他见这山前有个道观,观里也有十来个孩子,也没有下山去学校里学习,自有观里长辈进行教导,也不知道怎么到了顾南松这就区别对待。
说来也的确令人奇怪。
他本以为那位老者将顾南松救走,总该让他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可除了吃穿不愁,其他哪里算得上正常。
目光扫过这小小的屋子。
这是后山的一间砖瓦屋,虽小但也一应俱全,比起村子里那破烂屋子好上百倍。
只是自从来到这地方后,顾南松却仿佛被变相囚禁起来。
不得下山,也不能顺着门前小路去前山的道观,只能在屋子外一定的范围内活动,吃用会有人定期送来,顾南松需要做的,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好好学习,单纯的活下去。
易寒沉并没有看到前几年顾南松的生活情况,也不知老者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做,但就这几天来看,顾南松不止行动受限,甚至还被禁止与外界人接触,那送东西过来的人,都是选择夜半时分人都已经睡着的时候,偷偷的把东西放在院外门前就走。
曾经,他希望顾南松在一场灾难中死亡,抛弃这个绝望的世界。
如今,顾南松在一次次绝望中被赋予了希望,却被这个留下他的世界以另一种方式抛弃。
心脏发紧有些疼得难受,易寒沉无意识的沉了脸,不知道自己为何莫名发怒。
胳膊上又传来些许拽拉的力度。
转头就见顾南松还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这是什么?
手指点着书上的一张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