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枕斜欹(1)
发动战争,便能顺势而为,一举攻到北平去。
正中午金阳炽烈,凌府厅堂挤满宛城耆老,然而哪怕再多的人,这里依旧是一派沉沉死气。
男人站在一轴马远的柳岸远山图前,身姿挺拔峭立,似是在赏画,又似在想心事。
光线明亮射落他紧绷的俊脸,眸光幽暗,不怒自威。
为了让自己显得状态欠佳,他甚至来时特地没有刮胡子,线条冷硬的下颔,青青布着一圈胡茬,带着几分悲切的颓废。
门口传来匆匆脚步声,他转过身,抬眸望去,是白着脸,心急火燎赶来的少女。不过几日未见,竟憔悴得宛如一个待亡之人。
不过没关系,他会激情烈烈地将她压在床上鞭挞抽插,他健硕的身躯会重新滋润她的花蕊,让她再度潋滟娇媚。
苏曼卿不顾他人纷纷射来的惊异目光,只是紧攥掌心,慢慢往前走去,紧张得连呼吸都快滞住。
许是攥得太紧,她被绣花针戳伤的指尖,沁出了颗颗血珠,一滴滴坠溅地面,宛若森罗地狱里徐徐盛开的曼陀罗花。
印学海跪在正堂中央,满脸黑灰,两颊深深凹陷,整个人疲惫无力,似刚从飞机上下来,连飞行服都没来得及更换。
曼卿知道这次任务,便是他担任凌子风僚机,遂轻步走到他身边,甚至朝他微微一笑,柔声问,“凌校尉呢。”
僚机回来了,那他是不是也回来了。
印学海抬眸望向她,稚嫩的脸庞满是愧疚歉然,他朝她重重磕了个头,哽咽回,“师母,凌校尉死了。”
这话如一记重棍,劈头盖脸砸在女人头上,她僵僵地站在那儿,美丽的瞳孔霎时止住转动,脸颊血色全无,仿佛一具即将被人打破的泥水雕塑。
印学海见她这样子,忍不住潸然泪下,又朝她磕了个头,张嘴回道。
“返航时,凌校尉擅自脱离编队,我身为他的僚机,奉命保护他,便立刻一路紧随,只见他将携带的叁颗炸弹,全部投入了北平的闹市区,之后驾机逃往公海。可是刚到公海,他左侧发动机便起火燃烧,有许许多多黑烟从里面冒了出来。我看到凌校尉打开座舱盖,摘下飞行头盔,试图跳伞,但战机坠落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他说完闭上眼睛,蔚蓝色的天空,那架被他动过手脚的喷火,在熊熊火光中,翻滚着筋斗,沉沉坠入大海。
黑魆魆机油,随着涌动的波浪,在海平面慢慢扩散。
这副画面将是他永生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凌父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结局,只是无力坐在红木椅上,两只手深深插入发间,肩膀微颤,无声哭泣。
“我不信……你在说谎……风子……风子……他答应过我……他明明答应过我……要生生世世守着我……怎么可能会死……”
曼卿向来甜润的嗓音,此时却像是网了一把乱丝,听得人支心搅腹般疼。不少小丫鬟都红着眼,在静悄悄抹泪。
“师母,我并未说半字谎话。一切皆是我亲眼所见。”
面对印学海的凿凿言辞,曼卿浑身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气,呆滞着眼眸,无力跌倒在地。
——“小曼曼,我只让你等我这一次,以后不会了。”
——“绝命独狼让别人做去,我只要守着你和天天。”
——“风筝会飞走,而我不会,无论我飞多远多高,你永远掌着那根线。”
他明明答应过自己,出了这趟任务,就再也不会离开她和天天。
他明明说过,自己永远掌着他的风筝线。
可是现在!
曼卿疯了一般跑出厅堂,直往自己院落奔去。
她将柜子里的烟灰色呢子空军制服找出来,小心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