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节
工程,基本全是易先生夫妇跟家人上心。
后建的学生宿舍不如原先的舒适,有一些新宿舍逢雨必漏、遇风必灌,便有谣言攻讦陆先生甚至易先生,道他们中饱私囊、践踏学生。我有时路过这些恶言议论者的宿舍,听他们浊臭不堪、以怨报德的言论,强忍下来便气得辗转反侧怒气填膺,一忍再忍终于有天忍不住冲进去骂他们。当时已经预备好跟他们打群架,谁晓得这些人全属外强中干的,被我骂得回应几句就气弱了,何曾有一个人敢于跟我动手?
后来,妄议陆先生和易先生的其中一人,冬天淋雨忽然就得伤寒死了,先生们和学生自治会组织吊唁,我却没有去,我想这人死了也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很不必装模作样地假装同情哀悼他。
这时我家里的情况也向好转变了。我的父亲母亲被祖父母摧残压迫,之前多年碍于孝道不能反抗,忍在心里怄成了疾病,又自暴自弃染上了大烟。直到祖父母狠心将我抛弃在海宁,父亲才始幡然醒悟,带我母亲分家另谋生计去了。我们到达梁州筹备团结大学时,父亲已经在朋友的矿场做起会计,加上祖母和母亲的嫁妆,已够我们一家三口宽裕度日。
我在梁州团结大学安定下来后,正赶上易先生的“梦境系列”大型画展,很多评论家说易先生开创了中国独有的意识流画风,跟她早些年的新写实主义也不是一类。
确实,易先生用神乎其技的手段引人入于神圣。这些画中明明是怪诞离奇的死亡境界,却让人着了魔似的天天都想去看,那些轮廓、色彩、线条、情感,像是被赋予了无界的魔力跟神力,能把你的精神吸入画面中,如葫芦七子中神瀵之泉的水,帮助人们洗涤心中的污浊、黑暗、惊恐、疑忌。
早年我在报纸上看到海外报道,说西洋人当年追捧慕先生的画作,传说能够治疗失眠、抚平心伤,说她是被神握着画画的少女,后来还有外国人研究她的构图、赋色、线条,试图用科学实验的方法推证其间的道理,就把易先生传得真如神人一般。
但我当年看过易先生留美作品的画册,虽然也觉得极好却不觉得有神力,那时总觉得外国人神神叨叨的名堂多,猜测易先生只是艺术手段高明罢了,未必能够治疗失眠、抚平心伤。
真正看了易先生的“梦境系列”大作,方知大幅的原作跟画册根本不是一种审美品。我亲身体验了易先生画作的神奇魔力,亦愿意相信易先生的人格类于神格,无疑正是被神捉住手的天才画家了。
我们这些学生都非常崇拜易先生,觉得她非但是女界的天才楷模,在整个学术界也是最耀眼的恒星。但她讲课时说没必要过分神化她,她即便有天赋并得了各位恩师的教诲,也在绘画上做了大量枯燥的技术训练,也通过大量和体验生活积累不少写作素材,没有什么能力和技术是凭空得来的。即便易先生努力去除自己神圣化的光环,我们也认为多数人再努力也做不到像她那样。
如我一般每日观看“梦境系列”的人,包括学校师生、机关职员、达官贵人、贩夫走卒。展出期间多少中外的阔人出高价要买画,我听易先生意思要先在国内巡展,国内展完了再送出去作世界巡展,借此到国际上募集资金、宣传抗战,为抗战和民生贡献力量……
我在梁州又得易先生一家关照,生活上和学业上更似如鱼得水。我原来的心上人跟人订婚了,我又爱上话剧团演朱丽叶的朱兰兰,整日魂牵梦萦不能自已,常在想象跟她如何偶遇并搭讪,如何邀她郊游或偕她游泳。
可我头脑中的计划很多,迟迟都不敢付诸行动——对上一个心上人也是常年的单相思,直到她订婚了也不知我爱慕过她。直挨到这年的端午节假期,朱兰兰放假回家我便悄悄跟着他,跟到她家也不敢走上去搭话,只好回来偷偷地写匿名信约她,说端午节那天某时某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