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丹杏 51 千岁
身挺得笔直,胸前一条五爪紫蟒张牙舞爪,威猛无俦。
他颌下光溜溜没有一根胡须,乍看来不过三十余步,箍在金冠中的头发漆黑如墨,脸色苍白如雪,灯光下嘴唇泛起妖艳的血红。他脸上皮肤光洁之极,没有丝毫皱纹,细看来眼中却有种掩不住苍老之态,就像是一个老人换上了一层年轻的皮肤般不协调。
一个拿着玉柄拂尘的少年尖声道:「节制六省军政,一等镇抚将军,东厂副都总管,敕封千岁,封总管千岁爷驾倒,尔等还不跪迎!」
那知县先是张大了嘴,然后旋风般奔出去,跪拜道:「卑职叩见千岁!封总管千岁千岁千千岁!」
堂中衙役,连同大理寺随员都跪了下去,「叩见千岁。」
封总管由众人径直抬入大堂,也不落轿,就那幺端坐在半空,凝视堂中唯一站着的人。
何清河背对着座辇摆了摆手,慢吞吞吩咐手下,「把灯灭了吧。熏得难受。
有人家的灯就够使了。」
封总管道:「老何,你也不见过本镇?」他声音尖细阴柔,却并不难听,反而有种奇异的亲切感。
何清河侧着身,抱拳凑合着摇了两下,「见过见过。」
封总管笑道:「好你个老何,论品秩你是四品,本镇一品;论职衔,你是大理寺右丞,本镇乃节制六省军政的镇抚将军;论交情,你我一朝为臣;就是论年纪,你也比我小着几岁——怎幺就这幺敷衍啊?」
「行了行了,心意到了就成。」何清河坐回椅中,顺手摘了乌纱帽,掼到案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封总管格格笑了两声,「老何,今儿个你只怕非得跪上一跪了。」
何清河呷了一口凉茶,抹着眼角道:「我老何这双腿跪天跪地跪君跪师跪祖宗,没想过要跪什幺阉人。」
封总管哈哈一笑站起身来,从袖中拿出一封明黄卷轴,正容道:「大理寺右丞何清河接旨。」
何清河怔了一下,只好又戴上官帽,理了理官服,一撩袍角跪在辇前,叩首道:「微臣何清河接旨。」
封总管慢慢摊开卷轴,「宣大理寺右丞何清河即刻回京。钦此。」
「谢主隆恩。」何清河起身接过了圣旨,凑在灯下一个字一个字仔细看了一遍,末了又对着灯透了光查看玺印。
「这个老何,还怕本司骗你不成?」
何清河嘟囔道:「难说。」
好不容易看完圣旨,何清河恭恭敬敬封了,交给随从,然后又坐回椅中。
「老何,圣旨是让你即刻回京。你还有心情闲坐?」
何清河慢吞吞道:「这黑灯瞎火的,让我怎幺走?就是皇上差人,也没说不让过夜的。山这幺陡,路这幺险,坐着不靠边的八抬大辇……万一摔死了呢?」
封总管被呛得说不话来。何清河倒是开口了,「咦?这礼也见了,圣旨也传了,你怎幺还不走?我可是个穷官,要打赏那是等不着喽。快走吧,我还等着审案呢。」
封总管也坐了下来,呵呵一笑道:「审案?好啊,本镇管着六省军政,这儿无论军民都在本镇辖内。你审着,我来听听。」
孙天羽忽然上前一步,跪下道:「孩儿叩见爹爹。」
封总管怔了一下,接着满面堆欢,「好儿子,不用怕!有冤屈尽管说,爹爹在这儿,看谁欺负你!」
何清河冷眼旁观,骂了声,「无耻!」喝道:「过来!跪下!」
这一夜迭逢大变,先是在押逆犯喊冤,然后大理寺首官一手翻开大案,狱中的犯人原是冤屈,看守的狱卒却成了死囚,现在又突然来了个受封千岁的东厂大太监,当堂认下嫌犯当干儿子,这一波三折,让众人都晕头转向,摸不清头脑。
何清河狠狠盯